乡村月夜

乡村月夜
文/杜永生

　　一直以来，都非常留恋乡村月夜。乡村的月夜充满着浪漫与诗情，盈满着和谐与安详。每到月半，要是赶上周末，那一定是需要在乡村居住一夜的。虽然，现在每个周末都得回去，可总是有了匆忙之感。但，对于月半之夜，我是要坚定地留下来，不为别的，为了使自己的身心能充分地溶入乡村溶溶、美美的月华中，回归心灵的宁静。

　　上周六，晚上在朋友那里吃完饭并拒绝了打牌的盛情。此刻，虽还不是圆月之夜，但那轮明月却浩浩漫漫地把万里清辉泼向大地。回家只是和母亲说了声，我到村外转转。母亲是最理解儿子的心情的。她知道这个明亮的月夜我是一定会到公场上或原野上走走的。

　　此刻，村庄里家家明亮着灯盏。不时地有乡邻经过门前而引发的狺犬声也是高潮起伏，明亮的月光从树的枝桠间流泻开来，无声无息，似秉烛般照亮了村庄里所有的路径，就连那些路边的杂草都看得非常真切。农舍在月色与灯盏的交相互映中显得沉静而安详。这些还亮着的灯光要么是消遣疲劳打麻将，要么是计算着收成，要么是孩子在灯光下学习做作业。恬静的氛围，素朴的意境，温馨的感受。

　　信步来到稻场上，视野极为开阔，在无一丝云翳遮掩的青空中，月亮显得更清纯，更圣洁。能明显地看清原野上的一切以及三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庄。这一刻显得既沉静也匀净。天空、田野、村庄、人、风，月夜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沉静也匀净。稻场两边黑乎乎又静止着的“影子”是曾经和现在做出重要贡献的“碌碡”，虽然，许多农家把耕牛换成了“铁牛”（拖拉机），但这些碌碡在今年的秋收打场中再一次被充分地利用着。它们并没有被人们遗弃，只是它们完成了使命后在稻场的边缘上静静然然地安卧。碾压过无数次稻（麦）场的圆形的石面上光滑而明净，在月光的平铺下泛着静谧的光！稻场的南下沿是零星的几个荒冢，无从考证是那家的先辈在这里长眠。这些荒冢上已经布满了厚实密匝的薅草，鼓起的山包状总遮蔽不住怵怵幽幽的气息。再下沿就是“蒲塘”（龙虾密集的地方），蒲塘的周围全是生长了多年的老杂树，此刻，这里并不幽静但神秘。数只鸟儿聒聒焦焦的声浪划破了这里的宁静，也充满着神秘的意境。

　　坐在公场最东边一个碌碡上，点燃一只烟，任秋风轻轻柔柔的吹拂，任月亮盈盈漾漾地抚揉。此情此景，禁不住凭着记忆的牵引，再次重返过往的岁月，欣然打开了属于自己那片心灵的空间，于是，我的眼前即浮现出一系列熟悉而又亲切的场面和生动的画面。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想起，心里仍然会有一种温润细软的情感冒出来。

　　孩童时代，这里就是我们嬉戏玩耍似乎永不失魅力的场地。特别是这澄静的月色之夜，我们总会更积极的聚集在这里疯玩：捉迷藏，爬草堆。过去“九斤子（陈公社）”就是经常躲藏在这南下沿的几个荒冢间，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也使他的特殊的“猫眼”端倪渐显。那时，场的周遍都堆积着或大或小的稻草堆子，经常地有小伙伴爬到草堆的顶端时忘乎所以，尽情炫耀，而滚落下来，摔的鼻青脸肿，不过大家都很够种，有玩就能忘却疼痛。那时的月光和现在不是一样的吗？是一样的。只是我们稚嫩的心境里并没真正去感知着，是把一切的精力都置身于疯玩之中。亮汪汪、莹澈澈的月亮下喧嚣着我们童年的快乐与天真，那种场景什么时候忆念起来都难以忘怀。

　　目光遥及田野，寂静空旷，视野清明。水塘、河沟里流着银光，有丝丝缕缕、疏疏淡淡的雾气氤氲着，迷离徜恍中，月光的精华被吸入了水中。不远处的小石桥朗敞入目，像一个沉默的老者板着指头细数着从它眼前流逝的岁月。轻盈泛起的水气、雾气和着澹然的月光，构成了一幅生动、凝重、幽美、恬谧的自然画境。我惊叹着。踅至桥头，斜斜的身影被月光拖曳的老长。我走，影子也走。我停，影子也停。那是又一个我在月光下显形。转身眺望乡村，清澈的视线里已没有多少明亮的灯盏，村庄已经进入了恬静的睡眠。偶尔有几声犬吠，或高亢或低沉，那突然间曳扯着的生冷硬结或冗长幽暧的声腔，在静谧的月夜里传出很远也极为刺耳。也是，时间已是夤夜。它们的叫声难道就如人们所说：“短咬人，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鬼在哪？在荒疏冢间？即使有，我难道会怕么？我想起一句话，“你连活着都不怕，还怕死？”那么，也可以这样说，“你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月亮在西移，不经意间，被大块厚重的云翳匆遽地覆盖着，笼罩上了一层沉厚浑然的橘黄，囿于遽然，大地的光色倏地幽幽忽忽，明明暗暗……许久，终于摆脱了云翳的裹挟而粲然如初。

　　在月夜里游走，被月光沐浴，不也是在洗涤心中的浮华与尘埃，还我一份清澈与澄静吗？露水已经加重了，感觉头发与衣服都有湿润感，凉意侵袭周身，纵然留恋，还是离开。

　　回到家，匆忙地洗漱，也想着时候不早该休息了。关上灯。如时，一片如霜的月光，在静谧的渗入。屋里没有黑暗之感。我刻意不去拉上窗帘，就是要让这月华也泻满我的床前，床上。躺在这片如霜的月光里心境平静，淡然，深长。我怎么也睡不着，思绪却分外清晰，分外活跃。就在月光的牵引中，在思绪的空间里迂回，迂散，迂远，迂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班驳的墙面，沉浸于往事中却也安然地进入了睡眠之中。

　　久居城里，错过了多少个月光莹润的夜晚。有心顾及，无暇留恋。只有来到乡村，置身原野中，才有这种真切感、亲近感。清夜里，缠绵蕴藉了无边的思绪，徘徊在心中最温软的地方，这是岁月给了我另外一种内在的充盈与安宁。因为我安于这一切，更不能缺少这一切！（全文2153个字，于08年11月11日）
[ 本帖最后由 杜永生 于 2008-11-20 08:0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