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子午兰的夏天

　　　　　　　　　　　　　　　 　　　　　　　　　　　　　子午兰的夏天 　　　　　　　　　　　　　◎文/若荷 　　]清晨，到楼下散步，无意间抬头，看到一丛近似兰草的花儿，与花池里成排的冬青树毗邻而生。眼睛不由地亮了，欣喜顿生：那不就是多年不见的子午兰吗？ 　　那年三月，搬进这座新楼居住，当时为了图搬家轻快，把不起眼的花丢掉了好几盆。搬进新楼房后，宽阔的阳台一下就显出花草的优势，有的人家整个阳台几乎都摆满了花草，没有种花的人家，也在一天之内购得几盆，将居室或阳台一夜之间妆点的焕然一新。每日里青翠欲滴，屋子里空气清新。最后，人们把眼睛瞄向院子，住惯了瓦房的人们，总觉得楼下的院落虽然整洁，但毕竟是少了些什么。以前在平房里居住，院子里少不了种些这样那样的花儿，从春天到秋天，一直热闹着。别看它们只是些花花草草，但生活中缺少了它们，却是短缺了许多乐趣的。花有助于调节情绪、美化环境、陶冶情操，有数种花啊草啊的点缀一下，院子里的景致便与众不同，一颗接近花草的心，也多了丝红润，少了些苍白。 　　大概正是因为这个，邻家才悄悄地，把子午兰从其他地方迁移而来，种在楼下院子里的花池的吧。我没有劳动，却于不久的日子里，无端地得到了最大的享受。那丛子午兰，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萌芽、抽穗、开花，又在花开之时，恰好被我打它身旁走过，那些淡紫的花朵，蝶翅一般，繁密地，一朵复一朵，浅浅地摇曳。风飘起它们的花香，环绕在我的鬓腮，刹那间，便令我感动与陶醉了。 　　子午兰是多年生宿根草本，又名紫霞草，它的花朵紫色，花瓣尤似水仙。修长的叶子，很像我们常见的兰草，但又区别与那些名贵的兰花，不像兰花那么娇气，它的生命顽强朴素，几乎不选择土壤，一旦种在地里，根扎下去，便毫无怨言地生长，蓬勃一个夏天。母亲最喜欢它。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我家门前种了一蓬。更忘记它的来历，只知道它的花有着与众不同的美丽。但是不久，左邻右舍的乡亲，便都种开了子午兰花，家家的门前、院角，到处都有它们美丽的影子。子午兰的花朵素而不妖，花香清洌而幽远，那花瓣的淡淡的紫，合着叶子青青的绿，给人秀美典雅的感觉。 　　最先种下那花的是奶奶。时光倒退几十年，我四岁。是一个夏日午后，门口，子午兰静静地开放，旁边有棵树，树下坐着奶奶和我，以及母亲的朋友的小女儿。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都去参加一个培训班。据说是接受什么再教育。我见过那样的场面：人在一个台子上站着，台下是乱嚷嚷的群众，两个或多个人，在另一些人的压制下，以九十度的大弯腰站在台上。每当这个时候，奶奶便将我们拦在这里，左拥一个右抱一个，搂在怀里。有时奶奶会搬个小桌，伏在上面给我们剥瓜子吃。我比那个女孩小两个月，抓瓜子的小手远不及她灵巧，瓜子几乎等不到抓在我的手里，已经让她吃到嘴里了，于是嫉妒顿生。舍了瓜子，恶狠狠抓起她的小手就咬。当时的场面，一定是哭打得难解难分。 　　为哄我们不哭，奶奶就近摘了正在盛开着的子午兰的花瓣，一朵朵包在我们手上，说不要哭，不要闹，也不要动，就这么用花瓣包一会儿，手指便会染上美丽的颜色。于是，爱美之心使然，两个手指上包了花瓣的小女孩，竟然眨眼之间，现出孩子特有的惊奇与欢颜。那个下午，我们就那么一直包着，直到靠在奶奶的怀里睡了，也还做着染指的梦。许多年后，我才从书上知道，那种染在指甲上的颜色叫蔻丹，是古时女子指尖的装饰。然而令我疑惑的是，子午兰花真的能染成蔻丹吗？稀奇古怪的少年的心，在那个缺少胭脂水粉蔻丹红唇的年代躁动着。 　　后来，尽管我一次次的包指甲，子午兰的花瓣也不能把我的指甲染成美丽的紫，倒是长大以后，我认识了指甲花和懒老婆花，经过一遍遍精心的擦抹，终于在指甲上涂上一层斑驳的颜色。它们并没有奶奶说的那么漂亮，但我还是满心喜欢的，常常为涂红了指甲而获取一些发自内心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少年的快乐，和着小小的、复杂的、淡淡的、长大的忧伤。正是青涩年纪呢。 　　把子午兰整个的花叶掐下来，平整了夹在书页里，待干燥后再也不会变色了，凝止的花形可以塑造出各种各样的壁画来。比如把照片夹子里的照片去掉，全部换成子午兰花；再比如把相框取下来，将它们整个夹取在中间，然后写上某某作，又是一种创意了。这是我母亲教给我的，许多年后看到有人发展成花卉研究专家，并焙干了花草来做成不同的标本来卖，不由感到亲切，又感觉他们方法落后，其实早已步了我们的后尘了。夏天穿裙子，也可把干燥的花瓣用针缀在裙摆的上面，三朵一组，用极细的线小心翼翼地缝了，远远看去，花朵依然栩栩如生。 　　子午兰花，初开在暮春时节，夏天是它们开放更为极致的时候。有着子午兰的夏日午后，屋门大可以敞着，风门之下，只把淡蓝色的布帘儿斜斜卷起。和风熏暖，人就坐在帘子的后面，慵懒的，拿起书本，凝睇间，缓缓地捻动书页。眼睛盯着字里行间，时光从指间悄悄溜走。有着子午兰的夏天，正是读书的大好年月。只是那时的我玩心太重，有多少大好时光，都在手里不经一握，岁月流转，芳华暗换，不知不觉中，已人到中年。 　　子午兰的花开时间很短，它们子时开花，到了中午就合拢起来。我从它们身旁轻轻走过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天空微雨，淡紫的花瓣上积攒着滴滴小小的水珠，晶莹地衬托出黄色的花蕊。好活鲜的花儿呀！我取出相机，就在它们将要含羞闭合之时拍了几张照片．与此同时，心里对种花人涌出深深的感激。敬佩他们在匆忙烦扰中能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给人们营造一个欣赏的机会和乐趣，创造了一个美丽的景致。 　　据说，人到老年，最忘不掉的就是童年琐事，或忧伤，或快乐，一桩桩一件件，成了年老时的慰籍。我虽年纪还不及那么老，却早早地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在静的夜里，涌上心头，浮在脑海，便有些亲切的温暖。有着子午兰的夏天，是不同寻常的夏天。往事如花，这个夏天，便有一种感动，在我这个波澜不惊的年龄和心中，以它那轻盈的花叶，次第着，绽放出丁香一般的美丽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