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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揪心的二月二

2022-01-05叙事散文海怡
日子一天天流失,年过完了,热闹的元宵节烟火也已熄灭十几天了,年的气氛慢慢淡了。清晨,母亲洗漱完毕,望望窗外阴沉沉的天,对我幽幽地说:“妮,今天阴历正月三十,明天就出正月了。”母亲记阴历初一、十五,立春、惊蛰等特准。我听明白了母亲的潜台词:二……
  日子一天天流失,年过完了,热闹的元宵节烟火也已熄灭十几天了,年的气氛慢慢淡了。

  清晨,母亲洗漱完毕,望望窗外阴沉沉的天,对我幽幽地说:“妮,今天阴历正月三十,明天就出正月了。”母亲记阴历初一、十五,立春、惊蛰等特准。我听明白了母亲的潜台词:二月二就要来到了,这个民间的特殊节日对于我们还有另一层含意,父亲的生日也是这一天,几天前我就看过日历了。

  我不想说破,其实我与母亲从心理上在避讳抵触这个日子的到来,因为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快两年了,这个日子包含着我们无尽的思念和痛苦。

  几天前母亲午休起床后对我说:“妮呀,你爸爸娶我的时候还是个蹦蹦哒哒玩心不退的小孩子,这一晃就六七十年过去了,他还没来得及对我好,怎么说走可就走了哩?”我知道母亲是想念父亲了,面对母亲的问话,我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时光就是这麽无情,它不管人间发生什么都不会停下行走的脚步,照样它的四季轮回,寒暑秋冬。


  父亲生于1928年2月16日,正好是阴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那年是龙的属相。我的祖母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其他孩子的生日通通忘掉,只记得父亲的生日,就因为父亲生在不寻常的二月二。

  母亲嫁给父亲时十七岁,而父亲只有十三岁,母亲回忆说,当时父亲长得又瘦又高,且白白净净,跟着她去姥姥家回门,对那些礼节根本不懂,尽管去前祖父母交待过,但还是洋相百出,好在姥姥姥爷都疼爱这个俊朗的小女婿,知道他还是个孩子,也就原谅他少年的懵懂和无知。


  父亲与母亲在一起像姐弟一样在故乡度过了艰辛与苦难交织在一起的少年时代,父亲于1947年参加革命工作,解放后进城在机械行业工作。母亲也就随着父亲迁徙在乡村和城市之间,大多时候,他们过着牛郎织女分居的生活。母亲说,那段日子,她觉得与父亲很生分,有时坐下来想他长得啥样都很模糊,别说记得他对她的好了。

  母亲出身在一个贫困的家庭里,上有两个哥哥,母亲没有文化,但是在姥爷姥姥的熏陶教育下,母亲识大体明事理是有名的孝顺媳妇。进我们李家后,上敬奉服侍我的太祖父母,下关爱照顾弟妹,白天与公婆一起下地劳动,夜晚,母亲孤苦的一个人在地窨子里纺花织布为一家老小挣得吃穿,在灯下为一家老少缝制衣袜。

  生我的时候,父亲接母亲去了聊城,但因父亲那时没有薪金,只有三十斤小米,还要供最小的姑姑上学,我的母亲做月子依然吃平时的粗粮,因父亲工作忙,依然自己照顾自己,还要自己去提水吃。用母亲的话说,也没粘父亲多大光。后来母亲响应党的号召: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带着我回了老家,父亲在有限的假日回家看看,于是他们就又过起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后来生了我的妹妹。

  记得在老家的那些个岁月里,母亲迈着那被裹过的半解放脚,奔忙在田间地头,很少有时间顾及我们姊妹俩,也许因为我比妹妹大的缘故,母亲很少搂抱过我,所以我总觉得母亲的爱像天空一样高远。惟其高远所以难感知,所以格外深刻,深刻的直入骨髓。

  父亲和母亲是一对模范的伉俪,一生从没吵过闹过。这是身边的所有人的共识。但是,两个本来不相干的生命要融合在一起,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很浅显的道理,我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也就理解和读懂了我的母亲。当然,我很早就读透了父亲。

  我上初中后已经很懂事了,父亲回到家里,很少与母亲谈心说话,更多的是与我谈心,我知道父亲并不满意母亲,母亲不懂得革命道理,只懂得孝道,母亲不懂得父亲所做工作对国家有多重要,只懂得这个家离不开父亲从精神上的关爱和经济上的供养,所以父亲常常找不到与母亲的“共同语言”。


  因为多数时间我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童年的记忆只是对生在二月二龙抬头日子里的父亲的敬畏,谈不上深爱,但等我长大,却与父亲成了最亲密的朋友和知己,进行着最深刻的交谈,生活中许多事情和话题我只与父亲交谈。我把自己全部的思想和话语都献给了父亲。文化大革命初期,学校工作组挑动学生斗学生,我受不了某些人的人身攻击和侮辱,决心以死去证明自己的清白,父亲知道我的想法后,连夜骑自行车从远离我150里地的工作单位赶回来,我扑进父亲怀里大哭,父亲其实也正在受审查,父亲给我擦干满脸的泪,语重心长的给我讲人生中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不遇到坎坷,对同学的批评要正确对待,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等,绝不能轻生,轻生是最无能脆弱的表现,从此后我知道人生路上不全是鲜花,还有荆棘,于是我坚强了许多,知道如何去对待朋友和恶人,与父亲的交流也就更多了。

  我们的交流很少涉及母亲,母亲有时也加入进来,我们就拉扯些家常开心的事儿,母亲无力进入我们深入的对话,我希望母亲能在拉家常中简单地快乐起来,父亲通过快乐把与母亲的距离保持在即离之间和母亲不觉察的范围内。不然母亲会难过,有时我会看到母亲在暗暗流泪,我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那时的离婚风很盛行,只要父亲提出来,就是不回来,组织就会出面办理,我的叔叔、大姑都有这样的经历,但是父亲没有做出此举动,父亲对我说,他不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母亲的痛苦之上,他知道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为母亲高兴,其实父亲是在用另一种爱对待母亲,是母亲对这个家的爱感动父亲,令父亲接纳并尊重母亲。

  在母亲面前,我常常自惭形秽。在父亲眼里我几乎一切都比母亲强,惟我知道我活得不及母亲一半真诚,我的母亲把自己真诚的心奉献给我们家每一个人,为太祖父母送终,照顾我瘫痪在床的祖父八年,后来又照顾我病在床上的父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父亲端水喂饭直到自己干不动为止。有一次,母亲问父亲我这么伺候你,你知道吧?父亲意识很清醒地说:“知道,一辈子忘不了的。”我看母亲眼里有泪花闪现,容易吗?从十七岁嫁给父亲,老了才听到父亲说出这么感人的话语,母亲的心里一定掀起了波澜,我望着母亲蹒跚苍老的背影,忍不住泪流满面,走出家门,走到一个小河边认认真真地痛哭了一回,为母亲亦为父亲。


  父亲因病重住进医院,而且住进了ICU,一住就是半年,这期间我与妹妹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家里是八十多岁的母亲,医院里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父亲,我们用尽全身解数想减轻二老的痛苦,尽量照顾好二位老人,但是父亲还是过完了八十岁生日熬干最后一点体能,不管我们有多么不舍而离去,母亲说她觉得自己像孤雁在单飞,那无尽的思念就常伴随母亲了。

  以前父亲在的时侯,我总是请假赶回去,与妹妹一起给父亲过生日,现在父亲不在了,这个日子一直在我们心中不忘,但是我们无法再给父亲过生日了,只有在心里默默的怀念,回忆父母的一生,虽然我与妹妹没有对父母亲说过:“我爱您们”,但是父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令我们姊妹俩用整个身心爱着却不必表白的人,只有他们能走进我们的心灵,我们也只让父母亲走进我们爱的最宽的海域。

  又到二月二,愿父亲在天堂过得好,祝愿我的老母亲平安健康长寿。


                   2009.2.24.


[ 本帖最后由 海怡 于 2009-2-26 11: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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