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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驼掌

2022-01-05叙事散文禾源
驼掌不言不语,驮上丝绸、绵帛,金银、珠宝,还有许多馈赠品。随头把式晃了晃缰绳,一声吁——驾!骆驼如一座座山峰挺起,抬起厚实的大掌踏上行程。西行复西行,目的指向长安城外一万一千六百余里的大月氏。引领这百骑队伍的头人是张骞,他手握九尺节杖,志在……
               驼掌
  不言不语,驮上丝绸、绵帛,金银、珠宝,还有许多馈赠品。随头把式晃了晃缰绳,一声吁——驾!骆驼如一座座山峰挺起,抬起厚实的大掌踏上行程。
  西行复西行,目的指向长安城外一万一千六百余里的大月氏。引领这百骑队伍的头人是张骞,他手握九尺节杖,志在必得,目光如驼掌一样坚定深沉。回顾咸阳道上长亭驿站,匆匆回眸渭水两岸秀丽风光,向八百里秦川深深道别。
  前前后后,张骞用十三年的时间在西域,以丝绸当旗,诱起富贵的贪欲,用多彩锦缎,描绘与大汉朝相通的锦绣前程。利为通碟,欲为盘缠。路,就这样在众多骆驼脚掌下被踩出来。但这路不能叫骆驼路,因为人们永远向往是丝绸堂皇富丽。骆驼就叫骆驼,头把式就叫头把式,东家怎么叫就怎么着,大东家说:这路叫“丝绸之路”就是“丝绸之路”。
  头把式牵着缰绳默默走在前面,他才不管路叫啥名,只祈求这一路顺当,不遇风沙不遇匪。只要没有特殊情形,头把式绝不会骑上驼背,他知道高高的驼峰是他一家的靠山,大大驼掌踏出家门的平安符,骆驼不是他的坐骑,而是承载他一脉血水的船。
  别人忘记了他的姓名,他父亲是头把式时,人家称他二把式或小把式,父亲不上路了,他就成了头把式,把式就是他的名。根据辈份,加上老、头、小就能相应呼出他一家的三代男人。
  阳光由于空旷显得特别充足,沙漠和戈壁无边无垠,又无遮无掩,于是这里就拥有特别多的阳光。相对于顶着烈日,踩着晒得白热化的沙石,可以说是踩着烙铁。头把式摸摸驼峰,把自己短小的身影移到骆驼阴影里,烈日让骆驼去顶,烙铁吧骆驼先踩自己跟着过。骆驼一路无声无息,把太阳一掌掌踩进沙漠,头把式也没有言话,在驼掌加上一脚,仿佛要把这种难熬的日子踩死。
  太阳落山了,沙漠和戈壁也像釜底抽薪一下子冷了下来,头把式开口喝住骆驼,取下皮囊,喝了口水。说:“就地歇息吧,沙漠太大,难以琢磨,就怕睡着时起风。”大家明白意思,把货物集中起来,让骆驼静卧围成一圈,一个有围墙的小村落就这样落地。气温降了,头把式依着头驼身边躺下。看着天,燃起烟,开始想着许多问题:家里的女人,该把奶头送给孩子了,让他喝足奶水,以后当把式的行程多是缺水。孩子不准啼哭,啼哭要流泪,这泪水对于把式来说与血一样珍贵。门前的狗,不要多吠,居心不良的人想登门,大胆地咬。女人啊!不要为我担心,沙漠封不住驼掌,我们永远有生路。虽说过了白龙堆,还有阿尔金山,翻过阿尔金山,又有塔克拉玛干沙漠,后面许多许多的雪山高原,但骆驼是这块天地养育的,天神会看护它。虽说路上有许劫匪,然而他们懂得规矩,劫财劫货,不会杀伤骆驼和人畜。虽说还有野狼当道,但只要燃起火堆,照亮我们没有伤害它的心机,它也不会伤害我们。头把式把一个个问题一遍遍重复地想,烟一根根接连着抽,而且每次歇息都是这样,没有一点厌烦,大概和骆驼反刍一样成了生存习性。
  一个晚上过去,年轻人又恢复了精力,把情歌唱了起来,骆驼听了也特别精神,铃铛摇得特响。头顶有鹰飞过,头把式说,再赶一段路,就有草地森林,到那里歇歇,饮饮马,喂喂驼。年轻人说头把式真聪明,凭这鹰飞掠影,就能知道有森林草地。头把式说,能在沙漠中行走的不是勇敢,机警,伟大的;就是狡猾,奸诈,心狼手辣的。要不然不会在这里生存下去。鹰可以跟着狼飞,狼也可以看鹰影跑,它们为了一样的目的,找食物,有鹰就有狼,有狼也就有鹰。
  骆驼见绿就嚼,粗精一个样,骆驼刺,红柳条,多少坚硬也啃进去,骆驼知道自己丑陋庞大的身体,不能再挑食,也知道这一路绿色和女人一样少,头把式想着女人的事,可只能依着它睡,听听年轻唱唱粗野的歌,而自己还能嚼上几口绿,也该知足。   驼掌踏上雪山的路,比起在沙漠和戈壁小心了许多,头把式也一样盯着高处,最怕见到是轻纱飘飞的风景,遇到这情景,赶快找块开阔的地方,这是雪崩。
  回程了,头把式怀里藏上秘密,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骆驼看着东升的太阳叫了几声,头把式挨着它的腮边,把脸贴上,长长地说声“回——了——”。声音与驼鸣一样酸涩。   叮当的驼铃声响在山外,孩子的母亲催着孩子到村口的大树下守望,自己便打水照影。
  孩子抱着驼峰进村了,头把式把骆驼刷的干干净净,冲到屋里抱起女人,说声我渴死了。孩子进来了,男人把一串佛珠套进他的脖子,哄着说:佛陀保佑你,长大是个好把式,去门口玩吧!头把式又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女人看了,满脸惊讶,说:怎么你带回的女人和我长的这么像。
  头把式得意中把手伸到女人身上的驼峰,女人转过身说,月亮还没出来,我要去为骆驼添添料。
  几天前见到的驼把式,不知是那个头把式的孙子,坐在门前像我家老猫一样庸懒,问起关于“丝绸之路”的故事,他说:全记不起来,曾经的故事是发生在路上,不上路,也就失传了。他悠然地抽着烟,左手机械地捻着一串珠,神情漠然让人觉得悠远,可是他的记忆里确实无法找到一只久远的骆掌印。可在我返身时,他突然问到,你来西部吃驼肉了吗?真没想到,在骆把式这里,讨回的是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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