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北京时间19点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54 编辑 <br /><br />　　　　　　　　　　　　　　他和她
　　那台搁在矮橱上的２５英寸彩电传来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序曲。桌上已经放上了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二双筷子，一碗满满的饭和一杯热温温的酒。每天这个时候他和她就这样相对就餐，日子平淡得象一杯白开水，但是解渴。
　　屋子不大也就５０平米，是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两居室单元。这屋本来有三个主人，小主人去年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因此就剩二人了。室内本就简易的装潢经岁月的打磨已露出斑斑驳驳的沧桑，摆设和家具俨然一个被时代和时髦所唾弃的老人，陈旧落伍，唯一还有点时代气息的是，贴在女儿床头的那张周渝民的画片。和城市里所有家境既不富足也不拮椐的家庭一样，屋子简陋但是整齐，摆设陈旧但是一尘不染。
　　和往常一样，吃着饭总是她先拉开话匣子。单位里今天谁添了新衣买了新皮鞋，谁由老公带着昨天晚上泡了桑拿洗了足浴，谁呢正准备买房买车大搞家庭建设。他倾听着，脸上微微挂着笑。待她说完了，他慢条斯理地咪上一口酒说，买房买车我们放到“十二五”、“十三五”再规划，添点衣着皮鞋，享受点现代化的消费，这个我们立马就可以执行。她噘噘嘴，嗔笑着说“我这不就是给你说说嘛，你还真认了真啊。对我们这个家现在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她的脸上洋溢着自得和温情。
　　他看着她，心头翻起丝丝的甜蜜和欣慰。从他和她携手，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了，从当初蜗居在仅１０平米的小木楼到现今说不上宽敞的５０平米，从女儿呀呀学语到如今出落成大学生，其间的沟坎跋涉，艰辛甜蜜，引发他回味，勾起他感慨。她和他共同撑起的这个家，虽无浓彩重墨涂抹出富丽堂皇轰轰烈烈，但在平平淡淡中也勾勒出了素洁典雅恩恩爱爱。这个家就如眼前冒着热气的菜和那杯温温的酒，吃着爽口，喝着暖心。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幸福更随心的了。
　　灯光下，她的发间已有银丝峥嵘。他说星期天你也该去装潢装潢了，烫个发做个面膜。青春是已经呼唤不回了，但是也应该善待善待自己。她笑笑说：“都老太婆了还化钱折腾那干嘛啊。倒是你，冬天了，我想着让你吃点什么进进补。”他说我棒着呢，你辛苦了半辈子该享受享受了。
　　“嘟嘟……”手机有短信来了。他一看，是女儿发来的“爸、妈吃晚饭了吧。我刚吃好。我算过了再有半个月我又可以回家了”，听她念完，她对他说女儿回家了我也该想想让她吃点什么好的。于是，话题又转到了女儿身上……
　　电视机里不知道是谁在唱：“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日子，就这样在絮絮叨叨中一天一天的滑过，是那样地真切那样地平淡，又是那样地温馨那样地甜蜜。
　　　　　　　　　　　　　　　　　她和他
　　“砰”，她关上车门莲步轻移款款地步上三楼。打开那道厚重的盼盼防盗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序曲音乐正好接近尾声。才念六年级的女儿蜷缩在沙法上捏着遥控器正对着５１英寸的大彩电左摁右按。她换上皮拖鞋，穿过宽敞的客厅走进厨房。
　　厨房很豪华，一溜量身定制的不锈钢橱柜在灯光中熠熠生辉，依次放着微波炉，电饭煲，消毒柜，洗碗机，燃气灶依稀可见全是名牌。与豪华不协调的是，厨房里凌乱甚至有点凄清。还是早上买来的菜在西班牙地砖上玉体横陈，两只不算小的大闸蟹已快挣脱羁绊将欲横行霸道，一条大鲳鱼在塑料袋里犹抱琵琶半遮面，发散出若即若离的腥气。水槽里仰卧二只没清洗的碗，一双各奔东西的筷，外加零零星星的饭粒。
　　“他呢？”
　　“不知道，我回家他就不在。”客厅里传来女儿的应答。
　　“肯定又上那麻将去了。”
　　她忿忿地回到客厅，一屁股埋进厚软的真皮沙发里。看着这个辛辛苦苦营造的家，豪华气派富丽堂皇，在物质上什么也不短缺，就是短缺温馨和寄托，感受不到温情和抚慰。
　　当初，为了洗净双腿上的泥土，她嫁给了当时还是国企职工的他。过程很简单，媒人说合，父母参谋，自己定夺。婚后不多年，短知识没文凭的他就率先下岗失业。此后，东一榔头西一棒总没一份安定的工作。好在在农村长大的她肯吃苦肯耐劳，动员他凑了二千元钱，在一个市场找了个摊位买起了服装。起早贪黑，跋涉进货，笑脸迎客，渐渐积累起了资本。现在她已经拥有二家不算小的服装店面，雇员也从一位数上升到二位数。他呢，开始还来店铺转转看看，后来，不来了在家做做饭，再后来打麻将就成了他的主业。
　　“妈，我饿。”女儿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吃几块饼干吧。”她也饿，但她根本没情绪做饭。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家，她的要求并不高，就想有口热菜热汤现成好吃，就想有人说说可心贴己的话。但是，这样的愿望随着金钱越来越贴近富足，它却越来越遥远贫乏，自打搬进这１５０平米的新居后，十有九是落空的。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置这么大的房子，空旷让她感觉窒息，豪华更触发她凄楚。她想过找一个保姆，这样就可以有热菜热汤现成可吃，可是，心灵上情感上的可心贴己，这保姆能给吗？有了保姆不更给他的游手好闲创造了便利……
　　盼盼防盗门打开了，他闪了进来，径直往厨房而去。“你怎么不做饭啊。”他在厨房里责问。
　　“做你的头啊，你干嘛了。”
　　“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打打麻将，咋唬什么啊。”
　　“还咋唬？你还要不要这家啊？整天吃我的用我的，还啥都不干。”
　　“我吃你的？没我那二千元你能有今天？我不娶你，你还在那乡下呆着呢。”他从厨房里冲出来。
　　“那好，我们离，看你怎么过。”
　　“离就离，起码这个家有我的一半。”他不屑地点燃了一支烟。
　　“一半，一半，我给你一半。”她发了疯似的抓起茶几上那水晶烟灰缸砸下去，“砰”１０毫米厚的玻璃粉身碎骨，溅起的玻璃渣划破了她白皙纤嫩的手，渗出斑斑的血迹。渗着斑斑血迹的手又抓起一只手机，手机在空中旋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向５１英寸的大彩电。“嘭”立体环绕声音乐嘎然而止。“妈……”女儿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他呆呆地木立着……
　　窗外，传来了杨坤沙哑而又悲呛的歌声，“无所谓，谁会爱上谁，无所谓，谁让谁憔悴……”日子就这样在磕磕碰碰中一天一天的滑过，是那么地现实那么地真切，又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