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记忆里的遗忘

　　人总会不断地长大，不断地懂得并且记住一些东西，又不断地遗忘一些东西。然而有些非常表象化的情形，其实并没有值得记住的实质性内容，却偏偏是记住了。 　　1964年我父母从天津去新疆支边，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伊宁市三中度过的。因为学生们的家长来自全国各地，所以班里的同学也是哪个省的都有，好像现在的大学校园。当然老师们也是如此，其中也不乏“右派”和“臭老九”，那时年少，不太明白这俩概念，只记得些老师们的趣事。 　　教我们语文的班主任王XX老师是上海知青，讲一口带淡淡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人总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王老师的女儿在上海读书，也许是想女儿的缘故，她经常带我们几个女同学去她家玩，从糖果盒中倒出五颜六色漂亮的上海糖给我们吃。她还喜欢打扮我们，用从上海带来的电夹钳给我们卷头发。记得头一次在镜子里看到烫了头发的自己，心里怦怦直跳，即兴奋又紧张，害怕回家后母亲会责备。现在王老师早已回到上海，想必已是一个优雅的外祖母了吧！ 　　我们数学老师卢XX是武汉人，他说话时武汉口音很浓，因此上课时很注意，尽量说慢些清楚些，有时一着急也闹笑话。记得男同学艾国上课说话，卢老师指着艾国说：“艾国注意！”结果同学们听成了“爱国主义”，接着是哄堂大笑，从此“爱国主义”成了该同学的绰号。卢老师人风趣，课也讲得生动，能把枯燥的数学课讲得绘声绘色。其实卢老师那时也是“戴过帽子”的人，他那乐观的人生态度，对我的影响很大。 　　最受大家欢迎的是音乐老师祝XX。祝老师人高大帅气，长着一头黄头发和一双黄眼珠，因此许多人误认为他是维吾尔族人。据说好几次他去维族饭馆吃饭，老板以为他是维族人而不收他的饭钱。祝老师除了精通乐器乐理之外，还擅长讲故事，他讲起故事来手舞足蹈、如醉如痴。每每在一节课的剩余时间里，同学们都会要求他即兴说上一段，因此大家最喜欢上的就是音乐课了。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美术老师李X。当时只知道他家庭出身不好，离异。上海一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李老师人很清瘦，衣服永远穿得板板正正，天凉些时，会围一个雅致的格子围巾。每次美术课上，李老师背对着我们在黑板上画图的时候，同学们都会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说笑，这时李老师会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我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他眼神里流露出的一丝悲哀——为懵然无知的我们，也为他自己吧。记得那时自己的美术作业总喜欢自由发挥，李老师就会在作业本上批注：临摹时不要改变原作精神！有一次在校园里和李老师走了个对面，我随口喊了他一声“美术老师”，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叫住，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应该叫他李老师，不能教什么课就叫什么老师。开始我有点不知所措，后来就觉得不以为然。现在想想是自己潜意识里对美术老师的轻视，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愧疚。 　　 一晃离开新疆已二十年了，世事变迁，物是人非。前一阵和新疆的同学聊QQ，得知三中现在已是伊宁市的重点中学了，家长们都以孩子能考上三中为骄傲，若是我的这些老师们听说了，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