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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声音

2022-01-05叙事散文关瑞

关瑞现在的我,正坐在四楼的阳台上,和斜着身子挤进来的阳光一起,阅读一本诗集。每个黄昏,我都习惯这样打发宁静的时光。我的房间,处在远离闹市的郊区。说是郊区,其实照样不分昼夜地回荡着形形色色的喧闹。我喜欢这样的喧闹,因为它更接近真实,与闹市区……
关瑞   现在的我,正坐在四楼的阳台上,和斜着身子挤进来的阳光一起,阅读一本诗集。每个黄昏,我都习惯这样打发宁静的时光。   我的房间,处在远离闹市的郊区。说是郊区,其实照样不分昼夜地回荡着形形色色的喧闹。我喜欢这样的喧闹,因为它更接近真实,与闹市区鼎沸的虚假和忙碌的欲望截然不同。这里的喧闹其实是不慌不忙的,是来不得半点伪饰的。比如高声喊叫:“收破烂喽——”,“卖酱油醋——”;比如远远一声哨响,送牛奶的三轮摩托车嘎然停在楼下;比如下学的孩子在楼道里边唱着歌边把钥匙插进锁孔;比如送煤气的皮卡七拐八拐喇叭直响,然后停在楼门口,工人师傅按图索骥扛了气罐上楼来按响哪家的门铃……   这是一种杂乱而有序的喧闹。每一种声音都印刻了浓浓的喜悦和温馨。   时间久了,每一种声音的背后,都明明朗朗地传递着亲切的交流和不折不扣的信赖。就像是老朋友,或者干脆是一家人,知根知底的。谁家每隔两三个礼拜就清理一次旧报纸,谁家刚生了小孩得多打几斤牛奶,谁家的煤气又该用完了;收废品的河南老王家里有几口人种几亩地,送牛奶的小陈上个月刚结婚,煤气站的李师傅去年下岗后开了个杂货铺子让老婆照看自己干力气活再挣几个糊口的钱。门里门外的人,就在郊区的这幢楼李,自然朴实地相处着。   因了这种种声音,和楼里所有的男女老少一样,每天每个居家的时刻,我都被包裹在真实的不慌不忙的生活场景之中。   我的三岁半的女儿在爷爷奶奶家的客厅里终日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妻子买回来整箱的袋装牛奶,所以我不需要每天一听见哨声就提了奶锅下楼去打牛奶。但我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挤满了屋角的旧报纸旧杂志处理掉。于是,就和操一口地道河南腔的老王混熟了。收了十五年破烂的老王把生意真的做大了,但为人一直很厚道。有几回,他进屋来小坐片刻,喝口水,抽根烟,和我拉拉家常。他说他每年只有春节才能回家,把收破烂挣的钱交给种地的老婆,让她给一儿一女交学费,还要把公婆照顾好了。说这些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嘴唇和喉咙轻轻抖动着。   而卖酱油醋的乡下妇女,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自己做的酱油和醋味道纯正,价格厚道。刚搬到这里,我们一直在超市卖瓶装的酱油醋吃。有一回,我下班正上楼,她拉着三轮车从后面过来,高声吆喝着:“卖酱油醋——”纯正的带着尘土味的本地方言把我逗笑了。我就上楼去洗净两只酒瓶,很随意地买了点她的酱油和醋。她说这都是自家酿的。她并不怂恿我多买,却说让我先少买点回去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下回再多买点。回去拿给妻子做菜,味道真不错呢。从此,再楼里楼外各种声音中,我开始关注起一个乡下妇女叫卖酱油醋的声音。其实,她不像是再叫卖,更多的时候倒像是在通知楼上的住户:“我来喽——”因为后来我才发现,几乎每家都吃着用她的酱油醋做出来的饭菜;只要她的声音响起,总有人从不同的楼道里出来,手里拎着不同样式的空瓶子向她走去。   这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生活细节,就像每天人们都要吃饭、呼吸和睡觉一样,平凡又必不可少。   我不是一个对声音特别敏感的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我甚至分不清叫卖袜子、电池、背心和劣质皮鞋的声音是兴奋煽情的真声还是录音。但我熟悉传进我房间的每一种声音。在被它们弥漫的时光里,我阅读、聆听,并且平静满足地生活。   习惯了一种氛围,就会长久地依赖它。偶有缺失,就免不了心神迷乱。比如过年的那些个散乱又亢奋的日子,除了零星的或者聚集的鞭炮声,见面互致的问候声,吆五喝六的猜拳声之外,我听不到平常时日里的那些声音。这个时候,我就心不由己地回忆那些平实、亲切又熟悉的声音,那些渗透到日子的每个角落、每块肌肤的声音。   回忆只是一种再现。我需要这样的回忆,回忆那些不同的声音先后到达,最终融汇成一种声音,在太阳偏西、倦鸟归林的时刻,和饭菜的香味一起充盈整个房间。   就像现在的我,坐在四楼的阳台上,翻开一本诗集,聆听楼下亲切的喧闹的熟悉的声音,心里就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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