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 爹是民办教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50 编辑 <br /><br />爹是民办教师
王纲
一场暴雨过后，秦祁河象发狂的狮子横冲直闯，孩子们呆呆地望着河水，不知所措。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卷起裤腿，跳进河水背起发呆的学生，湍急的河流淹没了老人的双膝，不留神脚一拐，老人险些栽进河里。他挺直了腰板，勾头耸肩背紧了孩子，艰难地迈向对岸。
一个，三个，五个……目送着孩子走进村庄，老人才感到钻心的痛疼无情地袭来。晚上，剧痛再一次蚕食着他，他夜不能眠，但硬是没吭一声。
老人就是年迈的爹。1958年，16岁的爹当上民办教师，尽管自幼聪慧，勤苦好学，以全区第一的身份考进渭源一中，但年幼丧母，年少丧祖母的爹，家里一贫如洗，爹没法再念了，爹干上了教师这一行，一干就是44年！因外界因素，1984年间断了教龄的爹如今仍是民办教师，尽管每天拿着一元三角钱的工资，爹却干得有滋有味。就是那一次，爹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眼睁睁看着密不透风的燕麦待人收割，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庄稼全拉上场，眼睁睁看着体弱多病的娘一个人忙前忙后……
爹下炕了，拄着比他长出许多的棍子，跳着一只脚艰难地挪动着蹒跚的脚步移出了门，娘以为爹放心不下那满地的秋庄稼，满腹心事地跟在爹的后面，谁料，爹双手拄着那根木棍，艰难地三步一跳，挪向学校。望着爹晃动的背影，娘既恨又疼。恨他撇下庄稼，疼他拖着病腿教娃娃。爹回来后说，几天不见那些活蹦乱跳的娃娃们，心里就憋闷得要命，拿着国家的钱，却撇下娃娃们不管，他于心不忍！娘说，平时十来分钟就能走到的地方，爹拄着那根棍子挪了近一个小时……
后来，娘说了好些关于爹的话。
三年困难时期，爹白天教4个年级的“复式班”，晚上稍微添点肚子，就又匆匆忙忙赶到荒凉破庙中的小学，那时公办教师象走马灯一样“轮岗”，爹既要阻止村民偷盗桌椅板凳，又要防备远处出没的狼群，爹俨然是小学的“执印者”和“守护神”。
大队领导爬上梯子，上房揭瓦，想拆掉教室当仓库，血气方刚的爹大声怒斥，一脚踢翻梯子，用孱弱的脊梁护住风雨飘摇的教室。
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一天，校长万般无奈地告诉已上了近乎一学期课的爹被人顶替了。爹攥着与他相依为命、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课本含泪离开了他钟爱的讲台。
那年，子承父业的我，面对由70名学生组成的“超级大班”，内心忐忑不安，爹说：“甭怕，越是风口浪尖，越能锻炼人，好好干，干好！”班级管理和高中教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几度对继续深造打起了退堂鼓，爹说：“爹当了一辈子民办教师，学历不达标了一辈子，你大专文凭教高中生，也是个学历不达标的教师，别走爹的老路呀！”说这话时，爹很是伤感，干了40多年教育，自己教出的学生能拿一千好几，而爹只拿40元……2003年，我终于顺利拿到了陕西师大本科文凭。
今天，写下上面这些文字的时候，爹还在家乡那所小学领着稚气的孩子们读着“锄禾日当午……”。
今年，爹64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