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常青的枝叶

　　　　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青。——歌德
　　我发现自己不愿耽于理论，更不愿耽于生活。工作时在灰色的重负下叹息，休闲时却不得不穿行在充满窒息人的噪音和灰尘里。这就是我所居住的永远在建设之中的城市，总在旧貌换新颜，或者修缮和恢复古迹。 　　难得的一个月清净假期，儿子下乡去了，每次打电话过去他都好像和姥姥玩跷跷板似的，说想要回来。幸亏他没有回来，房子的前后左右都是装修的噪音。尖锐的电锯，打击墙壁的铁锤，钢管给扔进钢管堆，各种事物的喧哗令人坐卧不宁。关死门窗，打开空调，灵感全无，下意识地从一个房间迁徙到另一个房间，午眠居然断断续续有四个小时，仍然昏昏沉沉的。其间吃了两次冰过的西瓜——那世间最美的水果。 　　一堆衣服终于也从床上迁移到了水槽里。我从来洗自己衣服，不用洗衣机。我知道自己的衣服需要着力之处，而大多数是穿了一次只需要过过水。我手中的红旗袍穿过一个晚上，也可以说是穿了一下子，但看到它我很不舒服。如果你的衣服被不喜欢的手碰过，你会是什么感觉呢！男人自然没有这样的悬疑，假如有我想也是自认倒霉。而女人呢，就想要毁了它。一个女孩如果身体被意外侵害，她会反复清洗，只恨不能立即将肉身消灭掉。而衣服自然是不应当被消灭的，但它让你厌恶，价值也就不存在了。由此我想，女人为男人打扮或者给男人洗衣服，一定是爱到深处，或者认命了。 　　泡沫不是彩色的，但很舒服。如果我所触的是冰块，所见的是海水，那自然会更感惬意。想出游不能出游，穷极无聊只能在家闲居，这样的假期对我来说还不是苦役！家务，读书，哪一件是我迫切需要做的呢，哪一件是可以自言不喜欢而不做的呢！唯一的欢乐是睡眠，没人惊动的睡眠。但睡眠是几乎不在我的休假内容之列的。做家务还可以让自己有点成就感，上午我用了一个小时清洁厨房，那一块地板已经瓷器一样明亮了；可是读书，常常让我失去耐心——力不从心，没有兴趣，不能专注。尽管读书是我一天中最初和最终的事情：通过读书我使自己清醒，或者看着书而等待睡意来袭。 　　老公光着上身在厨房忙乎，我们隔窗站着，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但他至少是级别比我高的技术指导，不时召之即来，帮我处理洗涤中的问题，比如去污或者漂白。乐于助人是他的军人作风中最光辉的一面，而他更喜欢让我认识到他的能干。他大度些就更好了，女人都会这样要求男人。而男人们则会自以为大度得很呢。 　　厨房里的男人最美。我闻到面条的香味了，似乎还有隐约的面粉原香。 　　虽然是甜言蜜语，但也不失真情实感。
　　女人也是这样中蛊的。 　　人们都会中蛊，清醒地中蛊，为了生存或者荣誉。才华和使命不应当成为绞缠生活的绳索。在文字的焦虑和生命的虚弱中被疼痛和虚无所瓦解时，最好走出书房，或者回到水中，告诉自己不要迁怒于生活现状，文学永远不应当凌驾于生活之上。把双手埋进清水和泡沫之中，接受灵魂的洗涤吧，心灵会慢慢轻松的。 　　文字的酝酿过程中有心的痉挛，感觉的渗透，孤独的清醒，迷醉的快乐……这样的体验抽干了我应对生活的激情和爱，我想理想的情形是文学巩固激情和爱，而不是像当前这样成为一种损耗。两者之间有没有平衡的通途呢？生活中不会有爱的表白，不会有传奇故事，但有日常的，有常青的植物的阳台或者通畅的水的道路，有街头永远像今天下午这样发着金光的夕阳。
　　　　　　　　　　　　　　　　　　　　　2007-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