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水啊水

　　同行告诉我，那个地方叫大石井。怎么叫大石井呢？我问。村外边有一个大石缸，像一口井，因此得名。既然叫大石井，水应该是很充足吧。我想。 　　正值盛夏，我们将到大石井探访一位朋友。从集镇到大石井，起初的路车子还能通过，后面接近大石井的路车子只得下岗了。坡度很大，曲曲弯弯，我们一身灰尘一身汗水，黄昏时分，好不容易才走进大石井。山顶凹处，二十多户农家零零散散，房子都是一个样式的土墙瓦顶。牛羊已经牧归了，时不时听到挂在牛脖子和羊脖子上的铃铛的响声。我们徒步行走了3个多小时，已感觉累不堪言。此时，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用一盆热水洗洗足，擦擦身。 　　走进朋友家中，朋友热情地迎我们到堂屋入座。一杯热茶过后，朋友的小女为我们端来洗脸水，并为我们拿来了崭新的鞋子，让我们洗过脸后顺便洗一下足。我一看脸盆，水少得几乎刚刚掩盖过盆底。这么少的水怎么好洗脸和浴足呢？我看了眼同伴，同伴的脸盆里的水也少得可怜。我们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好言明。可能是看到了我们的这种窘境，朋友的小女说话了，两位叔叔，实在抱歉，我们这里缺水严重，要到两公里外的地方去接水，接水的人多，我们今天接不到水，请你们将就一下。朋友也从家里满脸堆笑地出来和我们搭话了，实在抱歉，这点水贵如油。今天还没有去接水，所以没有多余的水了。见他们一个劲地说明情况，我和同行都不好意思地连说“没事、没事”。 　　简单地洗过脸和足，我们和朋友一家围坐桌前。但见桌上摆满了煮鸡、炒火腿等荤菜，满满一桌子菜，仅有一个炒土豆丝。我不禁纳闷，按理说农村应该有就很多新鲜菜蔬，怎么朋友家就没有做这些菜蔬给我们呢？口快心直的同行直接问，怎么做这么多荤菜啊？朋友诚恳地说，缺水，菜蔬种下去，就干死了。只能请你们将就些了。 　　饭后，夜色降临了，从屋里望外看，黑蒙蒙一片。朋友的小女拿起手电筒，邀约起同伴挑起水桶出去了。我们坐在火塘前烤着火。我忍不住问朋友，怎么会这样缺水呢？！随着“唉”一声长叹，朋友接着说，每年春节过后，村子附近里几个水井的水就陆续干涸了，尤其到夏季，这些水井底部都皲裂了。村子里没了水，就只得到离村两公里左右的外村去挑。外村的水是用黑皮管从很远的地方引来的，黑皮管下也有一个很大的水井，但是一到夏季水出得少，难以满足左右村社的用水。大水井的水被挑干了，人们就只得排队在黑皮管下接。挑水的人很多，往往一担水要等一个黑夜。朋友的小女到外村担水，如果黑皮管下等候接水的人很多，就要先到亲戚家借宿半宿，等到担水的人少了，就赶快出来接水。由于缺水，由于很难接到水，很多人家每天都只用一担水。为了节约用水，往往是把洗涮碗筷的水用来喂猪、鸡，用洗足和洗脸水喂牲口。 　　听朋友如是说，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朋友及其女前面一直说“接水”一词，原来大石井这个村子以及附近的村子都很缺水。其缺水程度，甚至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发现朋友那声“唉”的长叹，个中滋味，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是夜，我在朋友家的床上辗转反侧。这不仅是因为天气燥热，难以入眠，还因为让生活在大石井村的人们困扰不已的水。这水，也牵动着我的心弦，让我感觉到一种疼痛感。水啊水，我在感叹中不知何时才合上眼睡去…… 　　次日天已大亮，朋友的小女才满脸倦容地担着一担水赶回来，朋友的妻子才得以淘米做饭。此情此景，这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而是“巧妇难为无水之炊”！我们简单地洗漱过后，我和同行决定在村内四处走走。朋友屋外的土地，不时可以看到一道道裂开的口子，长着的野草都枯干了；路两旁失色的树叶，无声地耷拉着；不时吹过的一阵阵风，让人感觉到也是严重缺水的。我们走到了村里的水井旁，只见井底裂开的口子约有半尺余…… 　　我们站在大石井村内，看着一间间土墙瓦顶的房子，一树树没有光泽的树木，一片片张开嘴巴的土地，看着神色凝重和忙碌的人们，看着在房顶陆陆续续飘起的炊烟，听着牛羊一声声急切的叫喊，我们禁不住喊出了一声“水啊水”，感觉我们眼前所看到的，也在无力地呼唤着：水啊水……
200４.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