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嘻皮地生活（上）

　　　　　　　　　　嘻皮地生活 　　没有事物可以真正预知结果和未来。 　　一、
　　生活是嘻皮的。 　　想起这五个字时，我正在下面条。北京时间十点二十五，我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已经很难确定。如果没有某种强制力量约束我的话，我的生物时间一贯散漫。不过，对此我并不愧疚，对大多数人来说，生命的三分之二必须在床上度过，喜欢用沉思自娱自虐的哲人也无法避免身体与床榻的亲密接触，何况很多感悟就是在床上完成的呢？ 　　提到床，这个单纯的字眼总是和一堆不单纯的联想联系在一起。其实，很多其实，很多事物的本来面目是很单纯的，简单得无趣。但我们这些高贵的人脑喜欢胡思乱想，跳跃地胡想。一张五尺宽，九尺长的床搁得下两个人体，也搁得一个人体，进入纯粹的睡眠。它的根本作用是放松的睡眠，放纵地思想。一间住所不论平方大小，最安全最私人的地方莫过于床。 　　但是，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睡过中午，下午才起床。太浪费时间了。我会这样说。还有步行，我的速度很快，深圳的同事常常感到惊奇，我的回答还是太浪费时间了。但如果因此认为我是个惜时的人就太错了，上班的时间我多半乐意用在上网，跟群不知面目的人胡说八道；休息的时间我乐意用来闲逛，吃喝玩乐。 　　从生活的轨迹来看，我很不积极，但如果谁说我颓废，我会笑着不去力辩，却会打心底鄙夷这个人。看到一点蛛丝马迹就以为掌握了全部的人，要么是绝对的天才要么是绝对的傻瓜。柯南道尔创造的一位英国绅士可能是前者，可惜他还是虚拟的人物。后者却满地皆是，包括我自己。我曾经对几位初相识的同事产生一眼定乾坤的印象，谄媚、骄狂或者，老好人。然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为什么要尊重古训的道理就是时间证明，久经考验。最后我承认错误。这样说，我同时鄙视的也不排除自己。的确如此，人在研究他人时，只有拿自己做实验蓝本最便利，以一己之主观去判断客观，中间经过九曲十八弯的思考、质疑、判断、过滤，最后拿到的结论往往还是仅供参考，不代表真理观点。 　　这就是我这个怀疑主义者的理论基础。我厌恶多数斩钉截铁式的说词，但是模棱两可的圆滑又远远无法满足我的好奇。 　　矛盾总是像水一样把人生每一个阶段包围。 　　西绪弗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推他的巨石上山，当他站在山巅看着石头又噼里啪啦地滚下去时，也许会抬起头，看看月亮。那里有个中国男人也在干和他一样事。这个兄弟叫吴刚。他们俩人天上地下地对看一眼，然后，背转身子，砍树的照样砍树，推石头的照样推石头。这一眼，和农夫的老婆送到地头上的一瓦罐水一样有意义。两个男人感到不再孤独，进行的事业，也许真的很有意义，最起码，被人嘲笑的羞耻感可以减免一半。 　　问题是，谁有资格哂笑他们？ 　　我们确信自己没有推永远要滚下来的石头？伐永远砍不倒的树？ 　　二、
　　一点一十五，我在老四的画室里观摩。 　　在这之前两个多小时，我在磨磨蹭蹭地看电视、吃零食、化妆。镜子，我常常觉得这是个最不可信却又不得以必须面对的东西。它的性质和很多我们必须采纳包涵的生活内容一样坚硬，不由我的意志为转移。人们说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照这个逻辑套用，也可以说世上没有两面相同的镜子。盥洗室的镜子，时装店的镜子，发廊的镜子，超市的镜子，侯车室的镜子，它们反映出的影像全是不一样的。光线、镜面光曲平折度，都是影响它真实反映物体的客观因素。还有，我永远怀疑镜子里映照出的那张脸，她是我吗？我是这个模样吗？我的容貌，别人永远比我了解，我的名字，别人的使用频率永远比我多得多。 　　“镜子啊镜子，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多么让人羡慕，她有面说真话的镜子。 　　镜子说出真话的结果，是狠毒的女王杀掉美丽的继女。按照卡谬的西绪弗斯理论，这是听取真话，再付还给真话的成本。 　　真理的追求过程尽管艰难，但得到了，也未必正视。接受真理的过程往往比追求它的过程更痛苦。 　　化妆的过程同样是无法理喻的矛盾，我可以在五分钟内收拾利索自己，也可以籍涂脂抹粉耗掉半个白昼。说实在的，我一方面无知而无畏地否认崇拜，一方面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让我佩服的人，一个原始的修饰身体、在部落战争中实施恐吓的目的被人们发扬光大，做成全球性的普及事业，靠它养家糊口和没有它出不了门的人占掉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二。对付几根眉毛就有外科手术一样齐全的刀剪刷镊，那些粉、蜜、霜、液品种繁多，工艺成分复杂，国籍产地、品牌、功效，蓄含博大精深的学问，我研究到今天也就刚入了门而已。 　　“女为悦己者容”或者“女为己悦者容”，这话都是不完全的，相对的正确。我所知道的自己，有时候是为了讨自己喜欢的人欢心，有时候是为了在人前不至太惨淡，更多的时候，是后者。做为女人，我始终认为姿色比才华重要，无论在什么权系的社会。
　
　　人和一般动物不同。动物世界里，雄性的动物最具观赏性。人的世界里，女人比男人漂亮。既然物竟天择的结果是人类的雌性更好看，就应该不愧天择，尽量长得，收拾得，比一般雄性漂亮，这是责任。 　　“鸟美在羽毛，人美在心灵。”重视情感维系、以区别其他生物的人类，探究精神，敬重心灵的美德是天赐皮囊外的另一件华裳。不过，这件衣裳的特质是宜藏不宜露，还需要时间的考证。谁若唱着跳着叫着宣称自己拥有第二衣裳的时候，他也就赤裸裸，丑陋不堪了。 　　野兽失去了犀角，尾羽、皮毛，除了等它再长出来，恐怕再没有其他办法修饰自己。但人类有，就是这种抢眼看不见的，堂皇的理由。 　　认为心灵美，才华美比外表美更有价值的人是高尚的人。审美趣味脱离了平俗。价值的参照物是心如蛇蝎，愚不可及，美若天仙的人们。 　　是这样吗？ 　　伽西莫多、爱丝美拉达、白雪公主，他们的心灵应该是美的，没有害人之心，值得被称颂的。但同等条件下，谁更赏心悦目，或者干脆说更有价值？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丑陋不堪、才华横溢、情操高洁的人，心如蛇蝎、愚不可及、美若天仙的人都是人种超市里两种极端，少见得很。大多数只是些平常人，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优点。 　　条件同等的天平上，没有谁比谁更有价值。 　　价值在条件的转换。拥挤的公车上，一个丑陋的，憨笑的家伙站起来给你让了座；一个俊俏的，冰冷的家伙不闻不问坐在那里。于是，你的审美天平微妙地斜了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