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心烛
2022-01-05抒情散文星月舞剑
如果孤悬空中的海月亮儿可以标价,我宁肯将它买下。在秉烛夜照的年代,竟会有了这般离奇的想法。窗外,是风弯着腰, 贪吃星露月草的声音。我远远地梦见了,长满胡须的耶稣,赤足于旷野牧羊。他披一件低垂宽大的白袍子,微风悄然地吹起了衣角儿。奶奶说,就是……
如果孤悬空中的海月亮儿可以标价,我宁肯将它买下。在秉烛夜照的年代,竟会有了这般离奇的想法。
窗外,是风弯着腰, 贪吃星露月草的声音。我远远地梦见了,长满胡须的耶稣,赤足于旷野牧羊。他披一件低垂宽大的白袍子,微风悄然地吹起了衣角儿。奶奶说,就是喜欢这幅圣者的画像,却不忍见耶和华受尽百般苦难的十字架。她闭上眼晴,祷告开始了,嗡嗡的风,撩起一缕一缕的白发。
石垒砌顶的老教堂,落座在这条马路的中段。哥特式的窿顶,亲切的拱形门脸,威指苍穹的冷竣塔尖。至今,我还是固执地认为,那塔端伸出十字的指尖,传达着天地的福音,收集着云语风声。说不清,我是如此地喜欢,这所老教堂它独具匠心的个性。
夕阳,象一位飘逸的飞天,羞涩着脸庞,弹拨着坚硬的十字架,表达刚与柔相济相生,是那种中西合璧的审美意趣。多少年后,读古文:“一阴一阳为之道。”道,乃万物至高境界。从玄而又玄的意象里,我仍然可以品读出那时燃烧的黄昏,一种无比娇羞的容颜。我踮着脚尖,企图回望时光,不紧不慢的风呵,却奏响了温馨的管风琴,它低声地哼唱,缠情的雨丝, 滋润着黄土地里深藏的一粒种子,不经意间拔节萌芽。天国的风,吹放尘世的花,会久久地闻到,随风弥漫的清雅檀香。
奶奶尚能走动的时候,经常独自顶着一头繁星,来到老教堂前。教堂的大门两旁,各置巨大的贝壳,来自于海洋深处的精灵。盛着圣水,洒在人的心中,映着岁月的倒影。星光下,我从奶奶十分虔诚的眼晴里,分明看见了晶晶莹莹的海月亮儿。在潮湿蓬松的日子里,在奶奶的灵肉中,总是呵护着一盏温暖的烛光,心烛的光亮,舒展成一只青鸟的翅膀,把我的记忆雕刻得如此清晰漫长。
流水的时光,永远不能回放,能回放的,是一幕一幕凝固的思想。秋风之刀,弦月之斧,凿成哑然的手语,撩拨着满腹的心事,在这个不知缘由的心事里,我饮茶独享。触摸一段心韵,是纤指伸进了月光的细弦中,轻拨轻弹,在心灵的深处,共鸣琴瑟。
聆听风声,是圣者的足音么,躲在沉梦的枝丫儿间,你走走停停。那些已经迈进了门槛儿的风声,多么象唱诗班里一群天使般的稚童,伸张着美丽的羽翅, 在天地间回旋, 低吟浅唱。我疑惑万能的上帝能将生与死演绎出超然物外的力量。为什么我从天籁呓语中,从奶奶未间断的一曲一曲哼唱里,听见了充满甜蜜的赞美诗行,听见了她内蕴不露的忧伤。
在这样的一个晚夜,凑着月光,去体味某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祥。风,将永恒碾成了云影儿,并且挚着地吹碎了时光,再也难以拼接成旧时的模样。一条心河流走了浮躁,却沉积了金沙. 奶奶的灵魂在天国的银河,会淘洗了多少次?竟如此的透亮。梦醒听风,醉在风中。
威廉。巴克莱的《圣者》写道:“一切和伟大的人物和伟大有密切相关的东西,他全没有,有的只是他自己。这个世界没有给他丝毫,除了他的身体。”这些年我终不明白,那位被钉在冰冷的十字架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受苦受难的一位男子,怎么能够越过重洋,将他布道的福音,一字一句灌进胶东海隅一位百岁老妇人的心里?似乎还是威廉。巴克莱的长喟长叹,所有统治过人类的帝王,都加起来,对地球上人类生活的影响,远远不及这个孤独的人。这是我读过的,对耶稣最华丽的描写。我有些惧怕这种精神的力量,又不可抗拒。
撒在人类的海洋里,最有力量的,是形而上的一张巨网,谁是网中的鱼?海洋中有一种飞鱼,长着一双翅膀,它曾经是在自由天空飞翔的一只鸟儿,为什么又获得了在海洋里遨游的畅想。
百年的一座老教堂,它老得不能再老了,象一个风化的梦影儿。空旷的绿地上,教堂唯独留下,它迎着习习的海风,吸纳着从宽阔的海面上,吹来的一片蔚蓝色的神诣谕示。
风不硬,雨也不大,柔柔疏疏地落到我的肩上,一道闪电天空划过,象奶奶插在发髻上,那一根耀目的银簪,划痛了我的心,留下深深的刻痕。仿佛又看见了奶奶眼里的那颗海月亮儿,一半被奶奶带走,一半留在我的心上。
200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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