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汤

        第一次喝羊汤在河北沧州。我安顿好住处，随意逛逛，发现在我上班的路上，必经过一个菜市场，有一整条街卖早餐、中餐和晚餐，烩面、烩饼、包子，还有几家卖羊汤。

        卖羊汤的店面大都很小，里面进不去多少人，外面支一口大锅，一个烤炉，喝羊汤的人要一碗羊汤，可加羊肉也可以加羊杂，浓厚的乳白色羊汤上撒几片葱花（我去的时候是隆冬季节，没有香菜，近三十年前，大棚蔬菜刚开始推广），香气扑鼻，我要了一块烤饼，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到店外，把小饼放在桌子上，蹲在地上喝羊汤，一时间我觉得那些粗犷、彪悍的词汇都显得软弱无力，代之而来是随意、轻松，一口羊汤喝下去，瞬间温暖了全身。

        羊肉汤好喝，可是我们那里没有，要想喝肉汤不是猪肉汤就是鸡汤，羊肉也没处买，做不了羊汤。工作结束后，我回家乡，常念叨，有一天到市场买菜，突然发现一个卖熟羊肉的，外带送羊肉汤，我大喜过望，买了一斤羊肉，他送我两大袋羊汤，回去美美的喝了两天。

        我经常去他那里买羊肉，渐渐地和我熟悉了，我就向他讨教如何做羊汤的方法。他的羊汤和在沧州的颜色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乳白色，鲜香滋润。他就邀请我星期五晚上去他家，看他如何煮羊汤。

        他是徐州人，到这里快三年了。他孩子在这里上高中，来是为了照看他，等高考结束了，他就回家，回徐州去。他是老师，我说他不像一个做生意的。

        房子是临时租借的平房，两间房空空荡荡，不知道他是如何睡觉的，在一个空房间里，支一口大锅，他把整只羊放进清水锅中，说是要煮八个多小时。锅底的柴火通红发亮，热量弥漫在房间里。现在是冬天，夏天怎么弄？他说夏天就不能做了，热受不了，就出去到建筑工地帮别人打工做饭。那时我刚成家，刚有了孩子，对这些做法还不完全理解，只是欣赏他的煮羊手艺，他告诉我要想使羊肉汤更加鲜美，和鲫鱼一起煮。二十多年过去了，在我为孩子学业和前途担心的时候，想起了这个为了孩子卖羊肉的中年人。父母的行为只是为了让孩子的将来过的更好，至少是不比现在的父母过的差，他们无怨无悔，为孩子勤勤恳恳，又有多少孩子在那样的年纪里能够体会到父母的辛苦呢？

        一只羊要煮八个小时，他每夜都要起来三四次，添加柴火，翻动羊身，黎明时分，装车出发，在寒冷的冬晨里卖羊肉。他告诉我生活是没有问题，再辛苦半年，就回家享福去了。

        现在我们那里卖羊肉汤的要数徐州来的徐氏羊肉汤店生意最火，烤羊排、烤羊眼、羊腰子、羊杂碎、羊血粉丝汤，花样繁多，每天人来人往，也是我常去的地方。他们在门口支起一口巨大的锅，每次要放三只整羊进去，不分昼夜的熬煮，卖完一只就马上填进一只从不间断，乳白微黄的汤的香味飘散在街道上，穿着整洁的服务员无声的忙碌着，好东西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