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 石 当 归
2022-01-0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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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 石 当 归
文/张治龙
我家出大门左侧,曾有一块两百多公斤重的奇石,是我在用口山地捡的。那次,石友雄雄当场掏出3700元钱,要买这块石头,我不忍心他破费而招老婆唠叨;当然我也不会因此就送给他,这是捡石人的潜规则;还有陈姓石友愿意用一块5斤重的翡翠原石与我交换,我不大熟悉翡翠赌出高货的规律,真正高货翡翠原石,那可有了不得的价,我大胆估计:就是干性石头,也没有答应交换,这块石头就成为我家的镇门石敢当。
这石敢当浑身黢黑的底子,用其它小石或金属锤子敲打各部位,会发出我在湖北工作时听过的随州编钟似的现场乐曲声,有如雨打铁荷,具有优质灵璧石的脆爽质地,但这不是我留住这块石头的主要原因——石头本身像个狗,还能稳稳当当地立着,稍微小的力气不能撼动它,这很难得:是爱石人很难见到的期盼形态和力量寓像。我家画画的夫人,也喜欢上了这尊亿万年寿数的模特,狗头石就成了别人拿不走的显摆。
这是一只可爱的黑花狗,它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恰到好处地与实物狗的比例相肖,制型机巧分布立体;狗头上那些散布的花纹,我认得一部分是五亿年前的海洋鹦鹉螺,非常像现在电脑上网用的爱依,更小的生物图案斑点,就超出了我的最终识别力。补习知识,让我渐渐增强了捡石之外的乐趣:学识宽深度更使人对大自然存在的事物谦卑和敬畏,明白石头是些从远古旅行过来的生命。
用口以前是海,生活着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我不认识的占多数。有螺类的时候,地球上还没有鱼类,更没有人类,这些简单的海洋生物的生活,我遥想那时海洋有丰富的养料,娱乐嘻戏是它们的主流运动。海隆起就造了山,河又经过地质变化,下游成了上游,一些籽料石就能在山端获得。向山上流淌的河流,除了地质工作者和捡石人明白,我想其他人要在机缘的时分才会开悟。
在我乡的山河中,相遇这些古物多了,我的心态就慢慢平和舒缓:人是后来者,虽然智慧,还是很脆弱,与每一块石头相见,就是与曾经动态如今固化的生命相遇,生命的回归应该指向环境本身的和解。
石头是极阳之物,经过海底极阴和合,就以中性之物呈现人间——这块狗石的外在与内涵景观,仿佛是时光的轮回汇聚。
来我家玩的石友朋友多了,他们时时将我家守门的狗,左顾右盼东瞧西望,无尽的抚摸把玩。最终一位大神元老定调说:这石头像蝠,怎么看怎么像蝠。石界是不以大小论尊贵的,元老的意思就是蝠不比狗差,而是强太多,蝠福相同,福在门前福在眼前,奇石呀。 瞬间,在石界,我家的石头价又上了一个台阶。在夏夜的天空,蝙蝠像鸟一样,游来游去忙它们的生活,它们可能在灭蚊或者什么,白天在东山西山的暗黑洞窟栖息,它们的作息时间太像偷盗犯的节律,我委实不喜欢蝙蝠。随着石敢当慢慢身价涨高起来,我内心也慢慢忧郁起来:福在眼前听起来很爽,但是我非常害怕活在山洞内的蝙蝠隐喻,它太阴森,真不知元老怎么样的联想。在生物界,蝙蝠的恶名让人不寒而栗,而在我家不远的坦上洞穴,蝙蝠浑身的不洁,每每带来人畜不明不白的病害。
讲真,我是更喜欢狗的,经过日以继夜的岁月陪伴,我家成员也一直以为:为我们看守门庭的是狗,是很阳光的伙伴,被人打骂都与人为善。
奇石周围栽有橘子葡萄枇杷枣子等应季果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镇门狗容忍了飞鸟偷果子的盗窃行为,它头上常常有鸟跳来跳去叽叽喳喳,我家庭成员回家的时候,鸟就飞走,它们只与镇门狗玩,镇门狗成了鸟们的驿站。鸟来多了,就有鸟粪,打扫又成了我家人的一项工作,这不算事;我住的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发财也太发人,几年下来,结婚的媳妇们,就生了一窝窝小狗狗,小狗狗们还长得特快,结伴儿玩,我家镇门狗就是他们一处玩所。
雾界山被扒开的稀土矿堆,按环保要求得覆盖绿植,建成矿晶奇石公园。矿山这种新举措,非常像我乡间的退耕还林,这是一项非商业性的公益建造,相当于大地受伤部位的缝合,接受机构和个人捐赠。我担心镇门狗终归是块石头,在孩子们的摇呀摇中,会松动,还有可能:很小的孩子从石头的尖端顶伤或落下受伤。
我与夫人商量,我们家现在也不缺这块奇石的钱,能不能让我们家的石狗,结束下山的最后漂泊,让它回矿山自然石林去?美术家很爽朗简洁地回答:“奇石当归”,我放下了自以为沉重的心。
石敢当走了,我没有伤感,对生命对占有的最好解读,就是内心定力,灵魂朝向善性世界,家门就有一个不会坠落重量的石敢当。
这些年,我回家的时候,面对的是门前偶尔有的红色对联,不远处的各种植物,偶尔想象镇门狗的幻影。我家石狗没有卖给任何人,免费让它迁徙到了矿石公园,而被所有观赏的受众抚摸。
有次我们一家人去看它的时候,它的毛色比离家时更分明更油润,眼睛更明亮,像认得我们,家人肯定,它还是我们的家狗。参观矿石公园有本线装签名留言本,那天我在本本里写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191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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