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二十分钟

别去浦东
昨天一大早，天天班主任在微信群里提醒大伙儿：“近期不要去浦东，更不要待孩子去浦东，周末也尽量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浦东祝桥镇那边新确诊了一例，让“承平日久”的上海人放松下来的那根弦突然紧绷。不记得从几个月前开始，上海这边就已经近乎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除了去医院以及公交地铁上还要戴口罩，其他哪怕进超市和菜市场也不用了。以前各种公众场所门前测体温的，更是早已不见。大家一边美滋滋地享受着“自由”，一边也为这种宽松或明或暗地担忧。对于这例确诊，不少人的评语都是：“我就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可能不去浦东，周日要去布展，下周一到周三在那边有个大型展会。“你那几天回家别靠近天天。”叶子嘱咐我。我说：“知道，我就按照疫情刚来那会操作。”

有点心慌
    昨天晚饭后，家长微信群里有人在传，说闵行区也有了一例，地点离我们这边大约7公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一个家住祝桥镇的学生，已经出现了发热症状，现在排查中。很快更多硬核证据就发到了群里，这次就有图有真相了，是一家面馆，里面站着几个全身包裹着防护服的人，还有安静坐在那里的食客们。据说是那学生去这边吃过饭，食客都被控制住了，需要全部去做检查。家长们越发紧张起来，有人提议：“大家明天让孩子们全天都戴口罩。”立刻就有人附和：“对，现在都只是进校门戴上，进去就摘了，就是形式主义嘛！”又有人说：“现在大家都放松警惕了，是容易有风险。”到了9点多，有人转了份聊天记录，说朋友老公是警察，说市里开会说了那学生确诊的事儿，预计10点官宣。又有人转发了一些截图，是某些市要求来自上海的人提供核算证明，甚至隔离的规定。一位妈妈说：“我有点心慌了。”

虚惊一场
我跟叶子没在群里说话，而是私下交流，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家住闵行，去浦东开会，我都赶上了。”我笑着对她说。她白我一眼：“你自己多小心。”我说：“没事儿，口罩和免洗洗手液都准备好了，有空就洗手，外套和鞋子不进家门。”展会是不可能不去的，那是职责所在的本分。其实我也很担心，倒不是担心传染，而是担心展会是否还能如期举行。今年德国那边的展会就是取消了，公司亏了一笔钱，当然这不是我的失误，但问题是总归老板不会因此更喜欢我也是真的。还好，跟主办方确认过，回复说没问题。剩下来的，就是担心参观者的数量了，国外的观众基本不考虑了，外省的估计也会少来，我告诉同事把准备带过去的宣传资料和礼品数削减了一部分。到晚上10点半，有孩子爸爸在群里说：“最新消息，那个学生第三次检测结果是阴性。”看了一圈官方公众号，仍然沉默。到了早上六点多，终于文汇报发布消息，说那学生两次检测都是阴性。

答应了的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也算是为大家敲响了警钟，有着很大的正面效应。今天早上，送孩子的家长和上班的同事，戴口罩的人明显又都多了起来。我们准备找时间去药店再买100个口罩，囤着好安心过冬。家里还有三四十吧，这玩意不值钱，但没了不行。没了不行的，不只是口罩，还有白斩鸡和糖醋里脊。我前天早上送天天去上学的时候，答应周三晚上给他买这两样好吃的。当时他被叶子监督着弹钢琴，很委屈，哭着下楼的，我是为了哄他高兴。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存心骗他，事实上我是真心想买的，几十块钱的东西罢了。问题是，睡了一觉，第二天又被拉着开了一天的会，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回到家，推门进去，大家正在吃饭。看到桌上有菠萝古老肉、卤蛋红烧肉和肉沫粉丝，又看到天天正吃得开心，我松了口气：“还好，看样子孩子给忘了。”

二十分钟
他怎么可能忘了？不管是随叶子还是随我，天天的记忆力都不会差。“以后你不想做就别乱答应，他在家里哭了20分钟。”饭后叶子跟我说。我心里一抽，苦笑着解释：“我真不是乱答应，确实是忘了。”为了给孩子树立诚实守信的榜样，这方面我们一直很慎重。天天哭，不全是回到家没看到我买的白斩鸡，而是他要求吃白斩鸡的时候，被奶奶给批评了。他说是我答应了的，奶奶认为是他说谎。很简单的事儿，只需要给我打一个电话就能确认，事实上四点多的时候我是收到一个电话的，当时我在开会，接通了那头没人说话，依稀听到天天和奶奶在说话。我喂了两声，那头挂了。我脑子里依稀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但急着回去开会，就没多想。我是在回家路上想起来白斩鸡的，那个时间他们已经在家吃晚饭了，而如果我去买了回家还要40分钟，就算了。

还是好爸爸
吃晚饭的时候，我向天天道歉：“对不起啊，是爸爸忘了。”天天不开心地说：“爸爸说话不算数，不诚实守信，要扣你一分。”想了想又说：“要罚你五元！”我陪着笑脸说：“好好，爸爸认罚，以后不会了。”又问他：“你回来看到没有买，有没有哭啊？”他不说话，边上一个孩子说：“他哭了，哭了很久。”天天急忙说：“是奶奶，她说没答应。”我说：“是爸爸答应的，爸爸忘了跟妈妈和奶奶说了，是爸爸不对。”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饭后我陪他去弹钢琴，路上继续道歉，并答应第二天给他买。回来的路上，我照例抱着他走了几十米路。我说：“以后别人误会你，你一定要记得给爸爸打电话，今天下午的电话，你怎么不说话就挂了？”他说：“是奶奶挂的，妈妈说爸爸在上班。”我说：“上班也可以打的，你的电话我随时都接的。” 他把头枕在我肩膀上说：“爸爸还是好爸爸。”

河蚌赌徒 2020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