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年】过年

同题   年
文/胡艳艳
年，可不是个好东西，它爱吃肉，喜欢穿新衣服，还爱串个门，凑个热闹啥的。不信你看，年快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都挂满了漂亮的新衣服，火红的大对联写的一溜一溜的，全是吉祥的，年爱听的话。菜市场鸡鸭鱼肉的销量是平日的十几倍。因为，年是个馋嘴的家伙啊。
腊月二十五这晚，我和母亲正要睡觉，收到女儿一条微信：
“妈妈，你不在家，爸爸天天给我白水煮大白菜，吃的我脸都绿了。我好想吃肉啊！
坛子肉、酸菜白肉、猪肉炖粉条、东北大炕红烧肉。
孜然羊肉、羊肉泡馍、酱牛肉、手抓羊肉、葱爆羊肉、西北臊子面！
盖被鱼、武昌鱼、酸菜鱼、西湖醋鱼、贴饽饽熬小鱼！”
看着这条微信，我和母亲都被逗笑了。
母亲说，小孩子都爱吃肉，你小时候不也是这样馋肉吗？
我用土土的西北话给女儿回信息：看把额娃儿馋的，明天回家给你办年货。
百合花含苞待放，大街上已有了浓浓的年味。
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问了好几遍自己，喜欢过年吗？
艳艳你喜欢过年吗？
得到的回答每次都是：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想起小时候，哪次过年我不生病啊？哪年过年我不打碎家伙儿啊？一个让父母头疼的孩子。大年三十，爸爸刚给我换上新衣服，告诉我别把衣服弄脏了，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过年。
我答应着爸爸，嘴里含着香甜的水果糖，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屋，去找小朋友玩。
这年的春天似乎来的比往年都要早，院子积了一个冬天的冰雪开始融化了。我走上每天都在上面滑着玩的冰面，刚侧过身准备滑冰，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嘴里吃的糖块差点摔出去。
我顾不上摔得屁股疼，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但还是晚了，我的新衣服，新裤子被融化的黑雪水弄脏了。
刚才穿新衣服的兴奋和快乐立即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惆怅和失落。
我开始想妈妈，年三十了，妈妈还住在医院里。爸爸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打我。
我站在太阳底下，心里无比难过，我想让太阳赶快晒干我的新衣服。可是，冬天的太阳，一点温度也没有，晒了半天，一点干的迹象也没有。
爸爸站在窗前在叫我：“艳艳，回来吃饭。”
我藏在窗台底下爸爸看不到的地方，抬着头犹犹豫豫地对爸爸说：“爸爸，你先去讨论天气预报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吃饭。”
爸爸果然就去值班室讨论预报了。
乘着爸爸不在家，我赶快跑回屋，把新衣服脱下来，又换回了我的旧衣服。
爸爸回来看见我又穿上旧衣服了，感到很不理解，疑惑地问我：“怎么把新衣服给脱了？”
我没敢告诉爸爸我的新衣服脏了，编了一套谎言骗爸爸：“我怕把新衣服弄脏了，等着明天过年的时候再穿呢。”
爸爸说：“现在就在过年呢，从今天过到明天，就是过年了。穿上你的新衣服吧。”
我心里打着鼓，我不敢去穿新衣服。但是，爸爸却不放过，非要让我穿上新衣服。这是他利用下班时间给我亲自剪裁，亲自缝制的新衣服。妈妈生病住院快半年了，都是爸爸当爹又当娘地照顾着我们。就连衣服上的扣子，也是爸爸一针一线给我们缝上去的。我曾半夜醒来看见爸爸戴着老花镜给我们做衣服的身影。这衣服得来不易，如今刚穿上身就被我弄的又脏又难看，心里难过啊。
爸爸看见了我放在椅子上被弄脏了的新衣服，生气地举起了手就想打过来。我吓得一哆嗦，眼泪一对一对地掉下来。
爸爸举在空中的大巴掌终于没有落下来。他可能想起了妈妈的叮嘱，大过年的不要打孩子。
我被爸爸罚站，不许再出去玩。
勤快又爱干净的爸爸，做完饭又忙着去给我洗衣服了。
那一年，我只有穿着旧衣服过年。
初一吃了饺子，爸爸在苹果园里给我和妹妹栓了一架秋千，让我们在这里晒着太阳荡秋千玩，临走还嘱咐我们别打架。
正玩的高兴，同住一个大院的一个小男孩跑来，想荡荡我们的秋千。我们不想和他玩，这个又淘气又不听话的孩子，我们很不喜欢他。暑假的时候，我起了个大早跑进果园里想乘着早晨人少的时候，摘几个红五星苹果吃。刚伸出手还没摘下来呢，他就站在他家门口大喊：
“艳艳偷苹果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那只栓在树下的大黑狗立即向我扑来，一口撕破我的连衣裙。
苹果没摘成，还撕破了爸爸新给我做的连衣裙。我的腿吓得不停地发抖，真是心惊肉跳。
这个讨厌的孩子，把我偷苹果的事不但告诉了我爸爸，还告诉了站长，站长在开会的时候批评了爸爸，要爸爸管好孩子，在苹果成熟之前不要去果园里摘苹果。
开完会回来，爸爸就狠狠地揍了我一顿。虽说我是女孩，挨的打比同院的男孩子还多。
这次为抢秋千又和那男孩打了一架。打架归来，小有胜利的感觉，回到家却被爸爸命令去罚站。看着窗外不许动。
我的大年初一啊，又要在罚站中度过了。
大芦花饿了，飞上窗台“咄咄咄”地啄玻璃，要我赶快喂喂它。
爸爸有令在先，站在这里不许动，禁令没解除，我不敢轻举妄动。妈妈说：“别老这样站着了，去给鸡拌点食。”
我用我小时候的小奶锅，抓了几把玉米面和麦麸，用开水烫烫，再用小木棍搅和均匀了，然后打开窗户，给大芦花递了出去。
大芦花吃的很香。那一刻，我多么羡慕我的大芦花，它多么自由啊，想走就走，想玩就玩。
爸爸去二七九找朋友喝酒了。他的电唱机还在唱着“洪湖水浪打浪”。
我不想听了，跑过去想关了它，却不知怎么关，胡乱捣鼓捣鼓，它突然就不唱了。
妈妈说我我弄坏了爸爸的电唱机。等着爸爸回来收拾你吧。
我提心吊胆地等着爸爸回来。
该睡觉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说，睡觉吧。我有点不敢，但是实在太困了。我等不到爸爸回来。
不安心地睡了，心里感叹着，这个年咋这么不好过呢！
半夜，爸爸回来了。他喝醉了，醉的只想唱歌，他忘了我罚站的事了。
我乖乖地，乖乖地，不敢再造次。
……
儿时是那么渴望过年，重视过年。现在的孩子却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他们把年看的很淡，用他们的话说，就那么回事儿。
妹妹的儿子在北京国企工作，放假回到家，她妈妈和他商量着今年贴什么对联。他歪着头看了看大门，看到去年的对联还完好无损，就很郑重地对她妈妈说：“我觉得今年的对联不用再贴了，咱家的对联还好好的呢。”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感到又好笑又无语。瞬间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让年变得这么轻松愉快。
过年连贴对联都不重要了，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呢？快乐地过吧！
2019-2-2  腊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