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满阳光的地方

     总有一个地方，让人走过千山万水仍不肯忘怀，也许那是因为一座山，一片水，或者山水里相遇的人，再或者，干脆就是当初在山水里遇见过某人的青春的自己。
     九月的阳光，多了一分橙色的温暖，慵懒的洒满大街小巷，有朋友相邀去察尔森，便欣然前往。
    察尔森——一块土地之名，一座建制镇之名，一湖水之名，更是一棵树之名。“察尔森”，蒙古语，柞树之柞。“察尔森毛都”才是柞树。
     “柞树：柞树属于壳斗科栎属植物。为落叶乔木，少数为灌木。叶缘有锯齿，少有全缘”。这是百度说的。我们科右前旗地处大兴安南麓的丘陵地带，多有此树。我的出生地俄体乡那边也有。我们把灌木类的统称玻璃棵子，困难时期，树枝砍来当柴烧；叶子可以洗净，垫在玉米面蒸饺下，出锅的饺子格外清香；秋天的树林尤其好看，阳光下五彩斑斓，果实叫橡子，像榛子大小，碗一样形状的硬壳，托着花生粒一样的果实，剥开果实的外壳，果肉口感香甜。大的我们食用，小粒的从树下收来喂猪。
     以一种树的名字命名的土地，应是因为此地察尔森树最多、曾经漫山遍野过。
     阳光没有了夏日的暴烈，橙红的、干净的、安静的、气定神闲的照耀，路边波丝菊遍弥漫的铺着，似毯，也似锦，路旁林种的是杨树，如今成了规模，成了气侯，在五颜立色的波丝菊之上金黄，一幅富丽堂煌的秋景，许是车外有风吹过，有几片金叶子飘摇旋转，让人仿佛看了风。
     车行进，车内欢声笑语，我沉默，思绪随着车速向前飞。
     察尔森是让我去了多少次还想去的地方，每一次归来都盼望着下一次启程，可以再一次遇见那一处山水，遇见一些可爱的人，虽然，不一定能遇见当初遇见过的人。
     察尔森水库是1990年建成，我第一次来时，应是1988年？或者1989？记不清了，反正当时应该算是基本建成，已是察尔森湖。
     也是盛秋时节，有闺蜜同学相伴，泛舟湖上，湖上也是铺满阳光，湖上有快艇，快艇上一位少年，在阳光下微笑，牙齿洁白，风吹起头发，向上舞动，清爽、温文而又义气风发。水碧绿，有野鸭率子前游。湖心有一小岛，岛上只有绿草如茵，有人放十余只羊至岛上，羊从岛上出不来，人无船上不去岛，羊有草吃，有水喝，人羊两安。水的上游有村民偷下的鱼挂子，拽上来，有鱼三五只摇首摆尾的抗争，救下来放生水中。
湖畔有山，满山察尔森树，山顶有凉亭，亭上可望见湖面上散落的阳光，银亮银亮的，一层层的列队跳荡。更赏心悦目的，是在亭上凭栏望水的少年，依然浅笑，依然头发在风中舞动。
     此行车停的第一站，也是在湖畔，也是那轮太阳，照耀着察尔森树这汇聚着世上所有颜色的秋叶，反射着所有强弱层次的亮光，也在叶子之下的枯草上洒下一层斑驳，美丽得有些神秘。
     其实我很羡慕这些叶子，快乐的成长，逐阳光而歌唱，极尽美丽，秋风来时坦然，飞舞而去。说真的，我不怕死亡，但我真的很害怕疾病和衰老，不如这叶子，华丽转身之间已完成一次轮回。
新修的环湖路全程八十公里，将要有来自全国或者国际的马拉松、自行车之类比赛在这里举行。水还是那片水，但是它日渐繁华，走入了更多的人梦里。
     如今的我，浮生近半百，鬓间几缕白发如秋天察尔森树叶子的脉络，在阳光下耀眼的清晰。
我用力触摸着这块土地的气息。
     顺治年间，这里是科尔沁右翼后旗，镇国公府，五等爵王，这些词安放在这里三百多年，太久远了，当年的扎萨克，是怎样的一个王？
     1931年，关玉衡，一个为捍卫自己的国土而冲冠一怒、横刀立马的人。“生何欢，生逢乱世，血雨腥风，生灵涂炭，恨青山失色。”、“死何畏，恰得其时，环宇澄清，人间改色，喜碧海讴歌”。当年的他，应该想不到察尔森树叶正绚烂时，有一些人会在这里缅怀和敬仰他。那时的他，可能只想着让自己的一腔热血，象金秋的阳光，喷薄于对祖国的热爱和尊严。
     那么，更久远的时光呢？时光的细微处呢？这些连绵着丘陵、环抱着一湾碧水的土地，究竟还深藏着多少爱恨情愁？
     我再一次沉入对这块土地的迷恋和好奇。
     据说正筹备在锡伯图山上建玻璃索桥，游人可以在高山之巅、半空之中，望尽一片山水风光。
     我开始猜想，那样的远望，不知能否让我更加清晰的望到更多过去的来路，能否看到更多未来的去处？
     那样的远望，能否还能让我看见从视野尽头、从阳光铺满的地方，翩翩走来当年那个俊郎的少年？
     岁月总是这样，有时让人感觉那么短暂，有时感觉又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