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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姜母

2022-01-05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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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美食:姜母
                           王清铭

       姜母,也就是姜,日常的调味品。我一直弄不明白,乡下人为何把姜称为“姜母”。有一日,与堂兄闲聊,他绘声绘色地说:以前大家都穷,吃不饱饭,番仔别有用心地送来了芋头的种子。芋头产量高,能疗饥,但吃多了,有毒素。番仔亡我之心不死,但我们自有对抗之办法,就是在煮芋头时加入姜母,食物之不洁尽去。堂兄感叹地说,没有姜母,估计我们早就被番仔用芋头给灭了。
      堂兄小学没毕业,他所说的“番仔”是外国人和少数民族的统称,芋头由外国进口,就如地瓜一样,我们本地给它取名为“番薯”。对堂兄的说法,我当然一笑了之。但由此我也感受到普通的姜在民间的分量,它是不可或缺的调味品。煮鱼,加姜,去腥;煮汤,加姜,味清。它不像其他的调味品,如大蒜、芹菜等,加入后会串味。姜是低调的,躲在背后,将美食的味道烘托出来。或许,这一点有点像母亲,平凡,生活里却离不开,这也许是乡人尊称为“姜母”的原因?
      我的同事林说,姜母应该是指那些比较老的,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幼姜可以直接泡酱油食用。
小时候,我们淋了暴雨,乡下有形象的说法就是:被西北雨打了。雨淋多了,会受伤,会生病。母亲骂了我们几句后,就生火煮点“姜母汤”,也就是把水烧沸后,加入姜母和红糖。母亲端着酱油色的汤,怒斥我们说,快点趁热喝!我们喝了,热水和姜的辛辣味辣出了一身的热汗,打了几个喷嚏后,母亲冷冷说:好了。喝了姜汤之后,我们真的很少感冒,发烧就更少了。
       那时乡下的地分为两种:承包地和自留地。承包地种粮食,填饱肚子;自留地一般靠近老家,种菜。母亲花花绿绿地种了很多种菜,攥紧小拳头似的的包菜,菜也像开了花的花菜,流着红血的苋菜等,葱、蒜和姜也是也是必种的。收成季节,母亲连叶带根提回家一串姜,姜的根也就是姜,埋在泥土中,姜靠根供应养分,最后这些根也结出了果。泥土就是这么美妙,只是远离稼穑的人,包括我在内,对泥土的理解太狭隘了。
姜多了,母亲自有处理的办法。她把姜母淘洗干净,切成片,放进陶钵中,加入酱油。乡人有一个特有的词儿,就是“蜜”一下。蜜,相当于浸、泡、渍等。但汉语词汇很难表达对这种乡下美食独特的体验。浸泡好的姜母,没有甜味,但就是给人一种“蜜”的味蕾体验。饥饿年代,吃不起肉,姜母是一种特殊的菜肴,帮我们度过艰难岁月,也成全了我对姜母的美食记忆。
      说起姜母,作家纪朝阳说,儿时山上办酒席,第一道菜就是姜母汤,制作方法与我母亲相同。办酒席,一般在冬天,天冷,上姜母汤,祛寒,暖胃。岁月不能倒带,这样的生活不能再来了,但普通的姜,经常被人忽视,我却带一种感恩的心情去对待它。
      大学毕业二十年纪念集会,提前去石狮找同学李,他特地驱车到晋江的磁灶镇一家似乎叫“远华”的饭店。有必要说明一下,这只是一家饭店,与炙手可热一时的厦门那个远华一点关系都没有。同学李带我们就是冲姜母鸭去的。姜母鸭制作工艺很简单,就是姜母与煮熟的鸭肉一起炒一下,当时还有几个同学,作家纪朝阳也在,我们喝酒叙情,学古人浮一大白,后来只记住了姜母鸭的味道。美食总是简单的,姜母鸭就是鸭子和姜母一起烹饪出来的。往哲学那边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姜母也是一种道?
      前几年一些农产品突然涨价,什么“豆”你玩等。姜也涨价了,超市里一斤十五块,网友开玩笑说这是“将”一军。升斗小民,囊中羞涩,姜母也出来苦苦相逼。走出超市,在一个小巷,一个老大娘挑着两筐的姜母在卖,一斤六块。我买了两三斤,我根本用不了那么多,卖姜母的大娘让我想起了在乡下的母亲。农产品再怎么涨价,落到百姓手里的也很少,其他的东西也跟着涨价,最后买单的还是农民。
      超市里的姜母有两种:比较瘦削、颜色白里偏黄的是本地出产的姜;还有一种个头肥硕、颜色偏黑的,那是外地进来的姜。本地姜母贵,外地的姜便宜。当时有种说法,是外地姜为了保存,浸了某种化学药品。这是否是谣言,我没有去找科学依据,只是感慨:很多时候,社会道德的沦落若全面影响到农村,姜母也成为谣言的对象,或许我们再也找不到干净的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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