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

细雪

深圳一石

2006年春节，回家的旅途上，从火车的窗口，看到窗外石棉瓦上凝结的冰碴子，雪在空寂大地上飘着。那个假期写了一篇《细雪》。

关于谷崎润一郎的小说《细雪》，一直以来，作为冬日纯白天幕上浮现的一颗铆钉，是我心里由物像转为电波和心跳的细雪。

2014年的春节，在无网可上的乡下家里，用微博又写了《细雪》。这个冬天迟来的第一场雪里，多少期盼和失望交织于其中。阴沉沉的天上，雪糁子盐粒一样调节着四季的味觉。夜晚，躺在床上翻书，幽静和孤独蔓延在周围，如参天树木上的松萝。午夜，迟到的雪的精魂，脚印和浮现，心绪有些淡然，有些低沉……细雪从夜晚不停的下起，最终有了一个鹅毛般的世界。为什么记录下这样的六片雪花，怕是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1. 站在院子里,薄雪像一层细纱,灰色的土砖地面上浮起一层雾。一只灰褐色斑鸠划过天空。天空幽静如水潭。几天里,季节的温度和叵测的天候的轮回交着手,万物融于不可见地激变中。风景渐变着，原先是土黄色的高原乡村水墨画，之后变成茫茫山野上提着碎金灯笼的苔草在古铜色的眺望里抚摸世界的梵高之笔了。

2. 细雪沙一样盖住世界,轻寒带起寂静的微波,大地深处渗透出一点孤独。雪糁子落在地上,就像归鸟落向林间。母亲扫着楼梯上的薄雪,雪粉飞扬,台阶上露出一层反光的冰晶。她有些累了,喘着气，雪白头发被细雪分割,额头的皱纹里雪糁子在滚落。

3. 夜晚,风吹得门发出“哐当”一声响。温暖的被窝里,读川端康成的《古都》,读尤瑟纳尔的《一个默默无闻的人》。细雪从天地间随风旋进心窝。这些文章里深埋着我心里细雪复活的最古印记,是人心上飘动的命运枯寒的情绪,是深思与博识激荡起的晶莹洁白的节奏。

4. 惊兔会复活一场雪。读高中的侄子说,他和爷爷爬山时撞上夺路狂奔的兔子。人,野兔,山道,静态和动态在追逐嬉戏。雪被撞击起来,变做一杆秤,称出浓缩在一切运动之物内部青春的活力。细雪渐渐压弯枯枝,惊到了掩藏之物。细雪滑下雪板,变成水,惊动了一切生命。

5. 北京的细雪,那份遗忘与沉默相互交织,就像一个成熟妖娆的女人。我脚步匆匆,甚至在一片幽静中孤零零的生长,将那片细雪忘了……雪在脚下化成水的暗痕,结了坚冰,雪花在灯影里闪烁,孤独和微笑枯萎了。我立在雪中,细雪就像冰封的刀刃,塑造着我。

6. 将最具德性的水在高空里的偶然惊惧保留在伸开的手掌上,洁白变向透明的魔术,六边形的哲学空间变成缪斯之神感性无形的咏叹,还有羽毛般的爱地轻抚变向执手永恒的渗透。细雪奔放如一阵幸福的风……在世界深处,在大地的另一面,它独自打开着另一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