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小学生
2022-01-06抒情散文yangyizhuo
小学生突然回到小学部教书,诸多不习惯,也有许多新奇发现:我们就从“一年级”的“一”说起。办公室里,一位小朋友打报告进来,伸手告诉我,她在教室外捡到一样东西。对于这种拾金不昧的美好精神,当然要表扬。我也弯下腰,用了温柔的语气赞美她。看得出来,……
小学生
突然回到小学部教书,诸多不习惯,也有许多新奇发现:我们就从“一年级”的“一”说起。
办公室里,一位小朋友打报告进来,伸手告诉我,她在教室外捡到一样东西。对于这种拾金不昧的美好精神,当然要表扬。我也弯下腰,用了温柔的语气赞美她。看得出来,她很自豪也很庄重的接受了。转身要走进,我想起来,就又问她一句:你是哪个年级的?
这位女小朋友按住刚要飞走的身形,低头略一思忖,然后举起拳头,伸出一根手指,认真的告诉我:“我是一年级的”。我看她这个手势,我差不多要笑场了,因为她把拳头伸到下巴旁边,攥紧着拳头,伸出一根小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唉呀,这确实无误是一年级哦,全小学中最弱小的一个班级,她对于自己的定位也有着非常清晰。
我们这个办公室里经常有一二年级的小学生前来告状,有的是抹着眼泪,一路哭着进来,“老师,XX拿棍子打了我的脑袋了”,有的是来报案的,“老师,我的语文书找不到了”,有的是来举报的“老师,XX和XX去墙角那里玩玻璃了,说他们还不听”,“XX,还在花畦那里跳上去,又跳下来”“老师,XX老抢我们沙包,不让我们玩”。一二年级的老师每天都要处理许多案件,有时候不胜其烦,就含糊一句“好的,知道了”,有时申斥“哪里那么多事儿!管好你自己”。时间长了,我也看出些门道,有时候学生告状,也并不是要老师替他主持公道。他们实际上是一种感情倾诉,觉得委屈了,要听老师安慰两句,也就一切平复,一切吉祥了。有时候是一种震慑,比如,他们跑到办公室门口,大叫一声“老师,XX又欺负人了”,吓得对方蔫溜溜的躲开,嘴里还要悻悻说句,“有本事别告(诉)老师啊!”
小学生上课也很欢实,不用担心提问题没人搭理,他们只有知道百分之一的答案,就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表现。举手都在争先恐后,有的甚至不懂装懂乱说一通。不必担心他们思维僵化,不懂得开放性思维,因为他们的思维模式一直都很放得开,问题在于收不拢。比如,你问,“有谁知道‘李白’?”他们都争先恐后的举手,胳膊伸得很直,像一根根挺起的小旗杆,嘴里还加上语音提示“我,我,老师我知道”。一个说了“李白是诗人,我在我姐姐书上看到的”,另一个马上说“我在我哥哥书上看到的,我舅舅家的姐姐书上也有”,他是引线,马上引爆全场:我叔叔书上也有,他手机上也有……手机上没有,电脑上有……手机上有……没有,只有游戏,叫做《王者荣耀》里面就有李白……手机上有《倩女幽魂》,还有,还有《保卫萝卜》……我喜欢玩CF……你根本就不会玩CF,很快就死了。我有一把“狙”……他没有“狙”……局面已经失控,当老师拼力制止后,安静下来,只觉自己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愣了半天神了,还没想起自己到底提问了什么题目。
我主教的六年级学生算是最高年级,也是最大个头,但他们也还是小学生。上课正讲得入港,一位同学举手,我以为她要回答问题,结果她大声说“老师,XX同学在别人衣服后面画小王八”,我还被提醒过,“老师,灯还没有关上”,“老师,前面同学老是挤我的书”“已经超过10分钟了,该下课了”。
学校在教室后面施工,用水泥打地面。班主任老师在班里重点提醒,“新打好的水泥面,不要踩”可是同学们的宿舍就在教室后面,“不要踩”怎么过得去呢?于是,我们的班长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在新鲜湿润的水泥地面上扔下几个砖头,这个就搭起一条小桥了,同学们就可以踩着砖头过去。于是,我们的班长成了同学们的英雄,也于是被他们班主任大力批评,又于是,我们的班长大人感到很是惶惑:难道不对吗?班长不是要处处替同学们考虑吗?我做错了什么?
小学生也有小心思。按课本要求,快毕业了,给陪伴了自己的六年的老师写一封信……学生写了,竟然还在后面加了一段话:本来想给语文老师写封信的,又怕数学老师不高兴。想给数学老师写啊,又怕语文老师不高兴。老师,您是非常大度的人,不会不高兴吧——哪来那么多小心思?这都从哪学的?
想起来了,她们平日里也有些小矛盾的。两女生本来就是好朋友,突然之间就闹崩了,大吵一架后,搞得势如水火,直视对方为空气。为什么呢?原来,两人每天是要一起手拉手去厕所的。而这次下课后,竟然和别人一起去的,把原来那个抛到一边,“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简直是“背叛”是“伤害”是“背着我搞小三儿啊”,于是,好朋友大干一场,互不示弱,又各自心存歉疚,还要写信检讨,流泪道歉,搞得好不要死要活,情伤神伤。这架式像不是虐心情感电视连续剧?四十集以上的那种。
男生要心大一些,下课后就踢纸球,打乒乓,一身酸汗,两只臭脚。但他们也是小学生。给一个卧病在家的小男生补课,他突然问我:老师,是不是XX这一阵表现很好呢?是不是老师很喜欢他呢?你看,他怎么把座位搬到我那边去了?我那个位子很好的,靠前,老师讲课听的清楚,又不是很靠前,粉笔灰呛不到,阳光也不两眼……我再回学校,还能回到原来的座位吗?
另一个男同学也是很长时间没在校了。星期一我看到他时,问一句“怎么没来上学?”
他笑笑说:“我爸爸死了。”
我安慰他两句,转身后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怎么能说“死”呢?起码应当说是“去世”啊……
过后不知几天,我在班里讲一篇课文,里面涉及一个词语“野孩子”,也就随口说了一句“这里所说的‘野孩子’,就是孤儿的意思,也就是失去父母的孩子”。又过后两天,班里有同学有周记里写道:老师,你在讲“野孩子”这个词的时候,我看到XX把头低了一下,他应当很难过。您知道吗?他没有父亲了,希望您能注意一下……
周记里记述的这个细节,我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想到他,只是笑眯眯的样子。唉——他又好长时间没有来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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