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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关于村庄

2022-01-06抒情散文夏日荷风
1、村庄藏不住心事村庄和有点事半夜也要窜个门子倒出来的二婶一样,也藏不住心事。不过,村庄的心事不是眉飞色舞地说出来的,而是用沉静繁多的微表情和微动作表现出来的。玉米熟了的消息随着日渐变凉的秋风,蒲公英小花儿一样的四面散去,仿佛一夜的功夫,小……


1、村庄藏不住心事
   村庄和有点事半夜也要窜个门子倒出来的二婶一样,也藏不住心事。不过,村庄的心事不是眉飞色舞地说出来的,而是用沉静繁多的微表情和微动作表现出来的。    玉米熟了的消息随着日渐变凉的秋风,蒲公英小花儿一样的四面散去,仿佛一夜的功夫,小路,庭院,家家户户的房顶,门楣,乃至装扮村庄的每朵花、每棵树,都沉浸在一种微醺的玉米味儿中。    清晨,谁家窗户早早打开,敞亮的说话声几近传到房顶玉米棒的耳朵里,全和今秋玉米家族的琐事有关。虽然仲夏时雨水少了点,可夏末的那场中雨还是满足了玉米体内舒展的脉管,玉米借机猛长,沉甸甸的棒子似乎要撑破单薄的秋天。农民可不管秋天单薄不单薄,他们瞅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一个个大而饱满的玉米棒,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间和沉甸甸的玉米棒神似,即便是一大早小两口之间的调情,声音里也潜伏着一种穿越久远的金属质地。
  院落里有没脱皮的棒子,成堆,时高时低地连绵着。一夜的攒积、簇拥,使它们呼吸急促,形成一股潮湿的热浪。有脱皮没来得及上房顶的棒子,光溜着身子躺在棒子堆旁高凳上的大簸箕里,颇有些难为情。它们脱下的白花花的衣服夹杂着缕缕深棕色的玉米须,随意地散落在属于它们的庭院中,和屋子里疲惫的主人一样刚刚度过一个舒展的睡眠。在幽静的呵护下,有窝藏在棒子顶的小虫顺着蔫吧的玉米须爬出来,抻抻懒腰,打个呵欠,然后在玉米皮上懒散地滚动着白嫩而肥胖的身躯。
  院落的一个小角落里,有几把镰刀和一个小小的磨石。借助于它们,夏季冗长的尾巴被割了去,秋天明快的线条被显现出来。天空和大地的轮廓得以还原。可是,农民们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在凭借筋骨和力量与季节赛跑时,丝毫意识不到正是手握镰刀的他们,割断了日与夜模糊的边缘,还原了夏与秋各自的内涵。
  续接着家家庭院的,是一条条路,不宽,却足以通过一辆四轮车,每隔一段距离,借助于延伸的坝底或者岔开的路口,对头车都能够顺利地完成互让。这些通往四个方向责任田的蜿蜒小路,通过脚步和车轮的位移转换,实现着农人心头小小的激动和满足,使他们对奔向未来的富裕日子,充满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仰。可是,正是这把信仰的枷锁,却使他们失去了仰望蓝天的姿势,失去了一种面对自然和绿色的沉静理性,也让他们在某些无形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以至于好多个清晨,我看见过村庄流泪的脸庞,听见过那条堆积着珍稀动物粪便的环村小河的喘息。
2、在玉米地里
  秋天的村庄有着自己独特的体味。
  这味道由阳光、土地、干枯的玉米体液、玉米须以及流动在植株之间潮湿、闷热的气流聚合而成。秋天,这是犒劳农民的最佳芳醇,也是催促他们迈出勤劳脚步的最温柔号角。
  叶片虽然泛黄,可精神依然矍铄,一株株玉米站立成排,一排排玉米交织成行,我敢说,这肯定是天底下一支支最有气势和底气的仪仗队。农人是这精壮仪仗队的拥有者。他们以拥有这样的仪仗队而主宰着整个秋天,掌控着村庄的一切微表情。
  颇有几分自豪地,他们深入这仪仗队,从每一个队员身上取下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他们一点也不惋惜,从组建这些仪仗队开始,他们就明白他们看重的并不是仪仗队的外在气势。气势只不过是一种喧哗的假象,靠它们买不了家电养不了孩子,磨不出面粉喂不了貉子。和农人的任何一次行走一样,深入仪仗队的行走也不轻松,叶子上的烟尘、干瘪的玉米须、密布的蛛网、炙热的阳光,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农人变得完全与他们的身份相符,尽管他们此刻是自豪的仪仗队指挥者。
  那个时刻,我正是隐藏了身份,冒充在这自豪的指挥者之中,可是,一会儿功夫,我就原形毕露了。先是一只软软的大虫从玉米叶落入我的脖颈,惊叫着抖落之后,我每一次的脚步都似乎在做着一次惊心动魄的探险。而密布在玉米叶、玉米秧之间的大小不一的蛛网,也对我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威胁,我与一只藏在叶端的黑色蜘蛛对视的当口,从它那诡秘警觉的目光中,我感觉到它就是西游记里那只万恶的蜘蛛精,而我不顾蛛网前进的神态,也丝毫不亚于和蛛精搏命的场景。相比之下,我的母亲才是真正的指挥者,她踮起脚尖,借助于一片玉米叶把玉米植株拉弯,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玉米棒便稳稳地被抛在她理想的地点。在真正的指挥者面前,所有的蛛精都逃之夭夭,任凭蛛网接受衰败的命运。
  世界上,不仅仅沙子可以组成沙漠。任何单调的延续都可以成为沙漠。当体力、耐力严重透支时,漫长的玉米垄就成了我的沙漠,而远处跑着突突四轮车的蜿蜒小路则成了我的绿洲。我不止一次的停止劳动,到空阔的地方看路旁的那棵老柳,回应它或淡漠或热情的眼神,艳羡着它此刻在蓝天下悠闲的样子。而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已笼在它惬意的阴影里了。   一段时间之后,母亲这位出色的指挥者,以锋利的镰刀和俯身的姿势,再次对仪仗队的姿势做了改变。
  齐刷刷地,以更复杂的肢体动作,呈现更多样的队列演变,不愧是最训练有素的仪仗队,不愧是最出色的仪仗队指挥者。
  借助于仪仗队不断变化的队形,天空被打开,大地被打开,秋天的味道被发散,到很高的天空,到很远的河流,到每一个有生命的鼻孔,到每一个深陷孤独的灵魂。
  通过一个隐藏的身份,我窥视了秋天,窥视了村庄,窥视了母亲,窥视了母亲的母亲。   其实,我知道,我走在庄稼的仪仗队里,本身充满了太多的讽刺;可是,我也知道,我之所以远离城市来亲近这片土地,就是为了在这灰尘与小虫的惊吓里,在这沙漠与绿洲的转换里,完成一次对生命的窥视,实现一种对家乡的祭拜。 3、村庄的委屈
  村庄是有委屈的。
  这缘自一条路。一条连接着村庄和稍大一点的乡镇的路。应该叫柏油路,却坑坑相接,坎坷相连,除了擦拭汽车底盘感觉到的硬度之外,根本感觉不到这是一条柏油路。车行其上,如坐摇篮,却不安然,耳中时刻搜寻着小石子飞溅车窗以及底盘擦拭凸面的声响,不时闭眼,任凭车接受路的暴虐。逢上雨天,四轮飞瀑,雾中喷花,强势的路真真把人车逼到绝境。
  在这条路上,每天,都有骑自行车到乡镇上学的学生,有骑摩托车到缝纫机铸件厂上班的小青年,有坐三轮车、骑自行车或是摩托车赶集卖货购物的村人。
  车轮在坑洼里颠簸,车身不时的打趔趄,都像是村庄扭曲脸庞的一部分,都是它欲言又止的愁苦和愤懑。
  回乡之旅应该是其乐融融的过程。却因这路变得让我恐怖。为此,我恨它,恨它成为我走近村庄的阻拦者。恨它在一幅朴实的水墨画中加上了很不和谐的一笔,使我无辜的情绪沾染上了沮丧。
  虽然有些遥远,村庄也能够看到城市里日益林立的高楼,听到它斑驳霓虹里的喧笑。对此,村庄表情淡然,目光明澈,可是,在清晨或是深夜,依然会有泪水在它的脸上流,流到夜的心脏,流到泉水的襟怀。
  淡然也好,流泪也好,都是村庄的一种语言。无论读懂还是读不懂,语言都沉静在那,对峙着城市的高楼,求索着不羁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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