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鸟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5 编辑 <br /><br /> 青菜鸟
青菜鸟，有人说是大山雀的一种。它们似乎有铁质的喙。今年，破天荒席卷而来，试图摧毁爹的菜园。爹唉声叹气，他说从未见过青菜鸟如此凶狠。
青菜鸟并不听从爹的悲叹，继续着它们的屠戮。稻草人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们假想的人，并不能完成人的动作。青菜鸟并不害怕。时间久了，它们还会停在稻草人的肩上，东瞧瞧，西望望。那种吃饱喝足的神情，只有青菜鸟知道自己的成功。
青菜鸟并不同情爹。青菜，萝卜，白菜，香菜，莴菜，凡是长叶子的菜，青菜鸟都喜欢。吃喝拉撒都在爹的菜园里。今年，那些菜好不容易突破雨水的包围，生长尚可，可惜却不幸遇到了青菜鸟。而那些青菜鸟并不亚于一只只鸡，愤怒之下，啄得菜只剩个光杆杆。
说到鸡，还真错怪了鸡。一直就认为是鸡在捣鬼。曾经几次见得鸡到达了菜园。跟爹说了，爹就编织了竹篱笆，有效地阻挡了鸡。鸡算是规矩了，而菜园却并不安宁。
爹说，这是青菜鸟祸害的。我有些愠怒，而爹却并不咬牙切齿。六十而耳顺的爹，早已趋于平淡。对于种种际遇，岁月是只大口袋，爹一并收纳，并不轻易吞吐，而何况是跟一种嗜菜的鸟。
于是，独自去想。青菜鸟并不是一开始就疯狂的。它们喜欢步步推进。它们也很小心。记得那个角落，是种植的四季豆。因为爹说过，秋季的四季豆，口味绵软，不同夏季。本来有望收获的，谁知九月以来，阴雨连绵，四季豆生长缓慢。阴雨导致的寒冷也就加剧了草本植物的衰亡速度。正好，青菜鸟发现了角落里的四季豆。看着藤蔓上的四季豆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我以为不久就会结果，而青菜鸟的莅临，使我的想法破产，开始是一株被吃光了，后来就全部被吃光。地上落满了青菜鸟青黑色的粪便。
青菜鸟前进的脚步并不停止。爹的秋冬季蔬菜，就这样被青菜鸟蚕食，我和爹吃青菜鸟留下的残羹冷炙。我破口大骂，而爹语言上恶毒青菜鸟，但行动上却宽容青菜鸟。
其实，青菜鸟是有智慧的。它们并不在中午，下午偷吃菜。它们掌控的时间，是爹的空档。比如早上或者黄昏。再说，爹也不可能时时守在那儿，只要青菜鸟喜欢，青菜鸟就可以敞开胸怀，大快朵颐。当然，青菜鸟并不只喜欢我们一家。大地之上的人们的菜园，它们都喜欢，因为人们在果腹的同时，还大度施舍，并不拒绝它们的造访。
青菜鸟看准了爹以及类似于爹的人们。你不会看到青菜鸟在菜园里以及山上的油菜地里疯狂吃的模样。不过，青菜鸟不会说怕是让你伤心的话，总在你不在的时间，无言地进行伤害。
青菜鸟也吃其他的食物，比如草籽。透过落在叶面上的鸟粪，依稀可以看得到草籽的踪迹。人们不曾观察，愠怒中，一次次要扬言置青菜鸟于死地。只是最终缺乏具体的行动，青菜鸟依然活在今天。所以，青菜鸟就不管你高不高兴，仍然吃吃吃，吃光你的菜。
青菜鸟是善于发现和迁徙的。许多年前，人们总是说山上的油菜苗被青菜鸟吃了。那时，人们在很多山地种着油菜，而那碧绿的油菜苗，就是青菜鸟的最爱。人们发现油菜苗被吃了，愠怒不止。那些时段，爹也一样。人们用稻草人吓唬它们，甚至放老鼠药。最终都收效甚微。于是，人们给被蚕食的油菜苗撒上肥料，让油菜苗再次还原旧时模样。如是反复，人们就这样与青菜鸟对峙着。最终春间二三月，山野呈现一片金黄，人们喜上眉梢。那时有油菜，菜园就一片安宁。现在，山上没有人种油菜了，青菜鸟发现了菜园。于是，青菜鸟把目光瞅向了菜园。菜园一片狼藉。这是乡野的溃败导致，不必过于怪责青菜鸟，它们只是发现了果腹的食物，就像人们遇到珍宝一样，都想据为己有。这是不是一种天性？人们一面选择规避残酷的手段，一面又那样喜欢不择手段。
回一次家，到一次菜园。发现菜园一次比一次受伤严重，最终凌乱不堪。冬日愈深，青菜鸟就变得疯狂不已了。那些白菜，全没了脑袋，一株一株像被人拿剪刀拦腰截断一样。看了看陷入凋敝的菜园，我觉得有一种失败。对于和爹一起辛苦经营的菜园，指望能提供一些时蔬，却在青菜鸟面前一败涂地。那种删繁就简的劳作终成现实的时候，繁复耕作的时段里所期望的喜悦并未重现，似乎越长大越孤单那样不可思议。孰对？孰错？
风把我的思绪捎得玄远。眼底，我看不见的青菜鸟正在茂密的竹林里暗自欢喜。是不是它们在想，大地上的人们最终不是它们的对手。或者人们的退却是它们阔步前进的理由。它们是那么的恣肆。大地之上的人们就那样如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般的被牵掣着，一次次心有不甘地想着远方，但却忘记了自己的出发点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或许生存的法则和路径是如此强硬与逼仄。
寒潮，仅一次就带来了威严。大地之上，除了苍凉的芦花扯着白色旗子在暗示着失败之外，乡野之树也选择了默不吭声，光秃着枝桠，任凭强悍的风吹打。越是萧瑟，青菜鸟就越坚强。为了生存，一次次又把目光瞅向了可以果腹的蔬菜。
幸而如爹一样的大地之上的不少人们是慈悲为怀的，并没有使出杀手锏屠之而后快。爹说跟人交流，有人说可以用老鼠药拌饭，杀一儆百。青菜鸟有那么可恨吗？爹始终没有用这样的手段。大地之上的乡野之民已经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了，何须貌似强大？爹又说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又何须如此残忍呢？爹的原话被我重新遣词造句了一番，就变得如此文绉绉了。是不是我也有些道貌岸然呢？我自己也无法评判。
最终，爹不像我，宽宥了青菜鸟，用一个个塑料袋，套在大白菜上面了。爹说想必青菜鸟或许就可以暂且作罢了吧。而我呢，深思了爹的行为，最终看见了生存背后的艰辛、仁慈与宽容在最底层表现出来的貌似简单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