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飘彻清香细

楝花飘彻清香细

　　许多年，没见过苦楝树。许多年，没听说过苦楝树。认识苦楝树，缘于偶然，但我却从此记住了它楝树飞羽满树翠，记住了它楝花飘彻清香细。
　　在基层工商所当会计的时候，工商局财务科年年都举办会计学习班。地点多选在闫沙副食批发市场附近的服务楼。三天时间，既可住宿用餐，又可在四楼小会议室学习，十几个人的学习班选在此处，再恰当不过。四楼与三楼之间，与一片闲置的楼顶相连。楼顶上架有几道铁丝，服务员借此来晾晒清洗的床单和被罩。学习间隙，会计们可以去这片楼顶上散心。驻足楼顶西望，只见农机局院内，有一株绿荫如盖的大树，比服务楼还高。平原上生长的樗树、榆树、柳树、杨树、柏树、桃树、梨树、枣树、杏树我都熟悉，只是这树的叶片看着眼生。询问收拾床单的服务员，方知这课高大的树叫苦楝树。
　　学习班上的会计们，竟然都是头一回听说苦楝树，于是相约去观看。走进农机局院内，但见挺拔入云的树冠、两人合抱的树身，便知它是一棵古树。苦楝树枝桠若伞，羽状复叶舒展潇洒，满树青果垂垂，如枣若珠。苍老的躯干与欣欣向荣的枝叶，使得此树平中见奇。扫院的师傅见众人在树下指指点点，过来告诉我们，这么粗的苦楝树，方圆百里，独此一棵。它皮苦叶苦，从不生虫害。等到春天花开的时候，你们再来看，满树紫花，满院清香，那才叫好看呢。师傅一番话，让我记在了心里。

　　来年春天，绿色延绵，莺飞草长，观看苦楝花开的期盼，亦如柳絮起起落落。数次路过农机局，都忍不住前去打量，可苦楝树却迟迟地不开花。有一次，恰巧又遇了指点来看楝花的师傅。他告诉我，看苦楝花开，心急不得。一年里有二十四节气，春天里也有二十四番花信风。古人以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个节气。冬至阳生，春日起程。所以，从小寒至谷雨，八个节气，恰好二十四候。每候里都有花儿绽蕾开放，人们就把应花期开放而来的风，叫做花信风。春天里的花信风由梅花开头，楝花押后阵，等到谷雨再来，苦楝花保准就开了。听罢师傅一席话，犹如吃了定心丸。
　　遵从师傅叮嘱而来，远远的便闻到郁香飘溢。但见苦楝树绿罗布叶，花序垂紫，满树流苏，清丽典雅，微风吹过，馥香袭人。自感不虚来了这么多趟，终于见到了苦楝花盛开。心想，这株古老的苦楝树，也是县城一处景观，春醉香萼，夏享绿荫，秋观金果，冬赏冰姿，四季里形神变换，呈现着动态的美，观者赏心，观者悦目，挺拔的树姿，也可使人颐养心志呢。
　　一次与西关外的人闲话，提及苦楝树，他给我讲了这棵树的来历：大禹治水的时候，有一条古老的黄河沿城而过。后来河床淤塞，河水改道，留下两道起起伏伏的沙堤，人们给它起名叫卧龙岗。两岗之间，有一处积水的洼地。清晨时候，水面雾霭苍茫，人们因此叫它沧湾。湾岸边，芦苇繁茂，蒲草丛生；湾水里，莲花盛开，菱角浮生，鱼虾肥美。秋凉时节，北雁南飞，常常在沧湾中落脚过夜。有一年，沧湾里有一只天鹅没有飞走，原来它在飞迁途中，被猎枪沙弹打伤了。住在沧湾西北沙土岗上的张姓人家，把它抱回家中，为它疗伤，还从沧湾中捞来小鱼小虾，精心饲养。来年春天，听到天上同伴呼唤的天鹅，振翅高飞而去。就在张姓人家饲养天鹅的地方，长出了这棵苦楝树。人们都说，这是天鹅为了报答救养之恩，特意为张姓人家留下的念想。一晃几百年过去了，苦楝树越长越粗，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古树。西关外的人家，常常用苦楝树枝熬水，让孩子喝了驱蛔虫、驱蛲虫、驱钩虫，把苦楝树花瓣铺在自家炕席下，杀灭跳蚤、虱子、臭虫。久远的传说，是否真实已无法考证。但听这传说的时候，沧湾尚很大一片水面。还有在修宁津供销大厦的时候，从地基下挖出了锈迹斑斑的大铁锚，佐证着沧湾的确是由河道形成。
　　留意苦楝树的文史，方知它还有翠树、森树、紫花树、 楝枣树、金铃子、火捻树、花心树、苦楝子、苦辣树等别称。宋代的罗愿，在《尔雅翼》释木卷中，记述了苦楝名称来历：“木高丈余，叶密如槐而尖，三四月开花，红紫色，实如小铃，名金铃子。俗谓之苦楝，亦曰含铃。子可以楝，故名。”古人对苦楝树，心怀敬畏。《淮南子.时则训》中注曰：“楝实，凤凰所食。”《荆楚岁时记》云：“蛟龙畏楝，故端午以楝叶包棕，投江中祭屈原。”你看，苦楝树上的金铃子，是凤凰吃的食物；苦楝树上的叶子，是蛟龙畏惧的煞物，这苦楝树也是够神奇了吧？所以，古时候人们过端午节，纷纷取楝叶佩之，用以驱灾避恶。
　　中国花卉文化悠久，古代文人常以客来雅称各种花卉：幽客—兰花；清客—梅花；禅客—栀子花；净客—荷花；雅客—水仙；尊客—昙花；贵客—牡丹；娇客—芍药；艳客—杏花；妖客—桃花；韵客—素馨；情客—丁香；痴客—月桂；闺客—瑞香；豪客—月丹；忠客—葵花；神客—茉莉；刺客—玫瑰；势客—凌霄；恶客—曼陀罗；侫客—含笑；粗客—枇杷。苦楝花开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之尾，所以称之为晚客。文人墨客闲来赏花填词，以花寓客，别有一番诗情雅趣在其中。春天里，苦楝花开虽晚，却有众多诗人吟咏它。读罢古人诗词，最喜欢陆钟辉词中描述的楝花开：“一抹斜阳低衬，染出紫云犹嫩” ；最喜欢杨万里诗中描述的楝花落：“只怪南风吹紫雪，不知屋角楝花飞。”
　　数年前，中心大街扩建，城区重新规划。碧波荡漾的沧湾，填平后成了大广场。农机局大院，拆除后成了商业区。那棵古老的苦楝树，也随着挖掘机的轰鸣连根拔除了。一处绝好的古树景观，可惜就这样消失了。从此，楝树飞羽满树翠的潇洒，楝花飘彻清香细的景致，成了我心中永久的记忆。 山东省宁津县工商局高迎春 邮编 253400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10-10-6 17: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