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一问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5 编辑 <br /><br />岁月匆匆地载着我飞驰在时光隧道里，身后，留下一地的水银样的光华。时而，我也撷取些生活的碎片，细细咀嚼……

大学里，每周六都要往家打一个电话。那时我一月二百的生活费，偶尔还能有些结余。生活十分节俭，但是每周六往家打电话却是四年里唯一不变的奢侈，多的时候，竟能说上半个小时。我们一家五口一直都在一块儿生活，从未有过分离，由于种种原因，也没有老人一起住。许是老家的亲戚走动的越来越少，关系也日渐淡薄，我和爸妈还有两个小妹便如一根粗粝的缰绳，越拧越紧。

记得那时，我从不像其他同学们那样，给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是两三分钟了事。而且我的明显特点是，给家里每个人都要说说话。接起电话的可能是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然后我就依次按照妈妈、爸爸、大妹、小妹的顺序，从未落下过任何一个人。记得有次说的比较尽兴，我跟爸妈说过已经都二十几分钟了，小妹们为了给我节省电话费，就按下免提键，给我合唱了一首歌，是当年流行的那首《老鼠爱大米》。那次，我们三个没有语言的交流，唱完挂断电话，我走出话吧，已是泪流满面。时至今日，流行歌早已成为过往的辉煌，而我，却沉浸在那首歌带来的回忆里，长久地，品味幸福的甘美。那时我曾在心里默默地想，每周六的电话，我要一生一世地打给家里。

大学毕业后，我在郑州找了工作，待慢慢安定下来，才想起周六的承诺早已不再履行。那一日，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接的，跟她聊了一会儿我就说要挂断休息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她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也没有挂，我当时却想也没想，就按了手机上的红键。要知道，之前我从来都是等他们挂断自己才挂的，但那次不知道为什么，竟兀自地挂了机。也许，就是当时手指那轻轻地一摁，却将爸爸的心撕了个四分五裂。因为在挂机的那一刹那，我听见爸爸很焦急地问了一句：她说搬房呢搬了没？

瞬间，我感到自己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孩子般的失声痛哭。爸爸那一问，竟是他等待了多时准备了多时期待了多时的么？爸爸是个木讷的人，从来不爱说话，每次跟他说话的内容几乎都是重复一遍跟妈妈说过的。故而，我自主地把说电话的顺序里他摆在了第二位。我想也许爸爸总是没话说的，我也想过爸爸总归是不会问到我的工作或者感情上的事的，我还想，爸爸是从来不知道该问我什么话的……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坚决地认定：我的心语，他是从未知晓的。所以，这么多年里，我一直没有明白，爸爸也想问些跟妈妈不一样的话题的；爸爸原是专心地在听我和妈妈的对话，然后从中找到自己能够单独问到的，他原来一直在装着若无其事的干活，知道接下来我必定要和他通话的；爸爸老了，对我的爱却是如那幅充满写意的山水泼墨画般的宁静致远，亘古不变……

哦，爸爸，我的承诺还在吗？

哦，爸爸，我的承诺还在呢！

哦，爸爸，我的承诺，一定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