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树木(散文习作)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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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树木
文/郭伟
1
一棵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就像我们小时候从水沟这边跳到水沟那边,我们的鞋底从来没有弹簧,但这一棵树或那一棵树有,根须卷在一起,一层又一层,弹性十足,真的跟弹簧一样,轻轻一蹦就过去了,蹦到绿化带,蹦到一块打开的土壤的中,站好,排成一队,与阳光中的灰尘问好,与春风中的细雨问好,与飞过来的小鸟的嘴里的虫子问好。据说问好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稍加整理,成为一门专有的哲学,序言是路人写下的,目录是路人编就的,还有后记,对了,还有后记也是路人完成的。路人行色匆匆,树木蹦来蹦去,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七天,三十一天,或者三百六十五天。我们不能忽略马路上的车辆。小车开过来,树木轻轻地蹦,高过车顶一百厘米的样子,不给车内人员压迫感,尤其是小朋友,天窗是打开的,小朋友把头探出去,小朋友把身体探过去,小朋友把双手张开,上下扇动,像一只小小鸟,飞呀飞,云朵跟在后面,飞呀飞,云朵跑到小朋友的前面。大车开过来了,树木使劲地蹦,高过车顶两百厘米的样子,大车司机最好就近找个仓库让装卸工人卸下货物——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仓库也没有多大关系,右闪光灯,靠边停车,再打个双闪,请让树木跟货柜聊上一会儿,洋流、台风、疫情、政变或者人民币兑换美元的汇率。三轮车、摩托车、人力自行车开过来了,树木蹦得高高的,速度再快一点会不会因为与大气之间的摩擦而燃烧,恰好河边有个抽烟的路人,头发自然卷,修配工人,一身灰色工装,负责整座城市的空调的修理与安装,他吐出来的烟雾是蓝色的,他讪讪地说,高空燃烧的树木多像一个废旧的纸箱,高空燃烧的树木多像一个处于变身状态的奥特曼,高空燃烧的树木多像一个断臂的人体模特,高空燃烧的树木多像世人的经济生活,一双双无形的手扼住地球的咽喉……
2
一棵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就像我们长大了从这个工作岗位跳槽到另一个工作岗位,我们的鞋底还是没有弹簧,但是这一树棵或那一棵树有,根须们有规则地卷着,一层又一层,弹性十足,真的跟弹簧没有什么两样,轻轻一蹦就过去了,蹦到绿化带的中间位置,刚好有一小块被打开的土壤,土壤里恰好有一小堆细碎的月亮,沁凉如水,哗啦,哗啦,哗啦。游戏时刻,荣耀时分,当然是极好的了。一棵树,又一棵树,膨胀树干与枝丫,铆钉,银色的铆钉,一枚,又一枚,飞奔而出,脱落的是红色的条幅,临街建筑物或稍远的建筑皆有中招,大门、窗户或者墙壁,一个小洞,又一个小洞,无人向相关部门投诉,司空见惯,老生常谈,上不了报纸,或者网络。传统与现代,好像来自于俄国大力士,壮实的二头肌,鼓鼓的,一跳一跳的,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该蹦跳的蹦跳,该游戏的继续游戏。一棵树,接一树棵,树干与枝丫开始收缩,这一棵,那一棵,瞬间——变成了小小树苗,放大的是A4打印纸,打印纸也跟着蹦跳起来,一张,又一张,分别是寻人启示、寻狗/猫启示、招聘广告。走失的老人或者孩子出现了,走丢的小狗出现了,躲在招聘广告后面的那些诈骗犯也出现了,纸的正反面,对的,在纸的正反面,他们盘腿而坐,相互交流,老年痴呆症、青春叛逆期、重金求子或者KTV公主、KTV少爷招聘直通车。各有各的心得,各有各的门路,各有各的技艺。这样的游戏好不好玩呢。好玩。也不好玩。还是歇歇再继续。于是乎,该复原的复原,树木还是那些树木,A4打印纸还是那些A4打印张,只是于凌晨时分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有些接受不了,他们纷纷辞职不干了,一是因为薪资待遇太低,二是因为这份压力他们确实是承受不了。可以想象,在未来几日,这座城市,蹦跳的不仅仅是树木了,还有,还有——
3
一棵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就像我们现在住的这房子,从一间房子搬到另一间房子,这间房子我们可能拥有不动产权,这间房子我们可能每个月要支付一笔数目不菲的租金以及物业管理费,这间房子里的我们尘土滚滚,这间房子里的我们高歌不已。我们的鞋底始终没有弹簧,但是这一树棵或那一棵树有,根须们较为自律,一层一层地卷着,弹性不错,真的跟弹簧没有什么两样,轻轻一蹦就过去了,蹦到绿化带的中间位置,刚好有一小块被打开的土壤,土壤里恰好有城市的灯光。这是由街灯飞泄的。这是由彩灯飞泄的。街灯在马路两边,高高的,由粗变细,顶部戴顶小圆帽,像不像一朵变异的蘑菇。彩灯缠绕树干,“之”字形向上行军,在枝丫处,分小组继续行进,直抵树冠。橘黄色的街灯是城市夜景的基础色调,树上的彩色五颜六色,色彩斑斓,时而衬托,时而强调,一个主题,一种氛围。因而有了某一种光彩,因而有了某一种光彩的流泄,所以我们在某个节日的夜间看见这样的情景:一棵具有某一种光彩的流泄的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就像我们现在见到这样。光彩是有重量的。主题是的重量的。氛围是有重量的。只是这树蹦跳着的树还是白天里那棵蹦跳的树吗?或者说这是树木本身在蹦跳么?还是流泄的光彩在蹦跳呢?或者是节日在蹦跳呢?抑或者是可以操作重量的人在蹦跳呢?操作重量的那个人是谁呢?肯定不是那个掌管配电室钥匙的电力工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我可以负责地说。至于那个操作重量的人在进行相关的操作时需不需要念上几句口诀,这是有待我们去考证的。要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关系,在这有限的时间流里,在这特别的夜晚,我们还是沿街找个地方坐下来,百威、青岛、嘉士伯,看看:这一棵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这一棵棵树,从马路这边,蹦到马路那边——这一棵树,这一棵棵树,圆形、三角形、长方形、椭圆形……
东莞,虎门 2021年2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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