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阿嘎的几篇日记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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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日 晴
天擦黑的时候,隔壁家老王偷偷摸摸用马车驮回来一个女人,尽管他做得很隐秘,还是被我发现了。
我有点纳闷,老王都六十好几的人,难道在老伴死后十多年终还是熬不住?可转念又一想,是不是老王想弄个女人给自己呆傻的儿子春宝“开荤”呢?
天黑尽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提了壶烧酒去敲老王家的门。敲了半天,里面没有人回应,我有点气愤,嘴里不由得冒出一句:“可恶的老王头!”
我转身打算进自己的屋,村里的三弦来了,他见我手里提着一壶酒,便说:正好,俺刚从村口小卖部买了点卤肉,咱哥俩好好喝一盅。于是,我摆上酒杯,和三弦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不一会儿功夫,三弦有些醉了,他侧着头扭着脖子问我:“隔壁老王家在干啥,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没对三弦说我在天擦黑的时候看到老王神神秘秘带回来一个女人,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喃喃地回了一句:“这墙不隔音,可能是他家的马饿了在踢围栏。”
三弦“哦”了一声,我们又接着喝酒。
五月十七日 晴
昨晚多喝了两杯,一觉睡到大天亮。刚起床,就见老王赶着马车朝集市方向走去。春宝见我开了门,摇头晃脑满脸傻笑地跑了过来。我见他嘴角又挂着一条又长又细的口水丝,不自觉随手用袖头在自己嘴上抹了一把。“俺有媳妇了,是俺大大从大山里买来的。”春宝跑到我跟前说完就“嘿嘿”地挠着脑门傻笑。我正要发问,他却跳着跑开了。我站在原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临近中午,老王回来了,他在马车上放了几袋饲料 。我跟在他后面,帮他把饲料搬下了车。在搬饲料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老王叔,听春宝说你给他买了个媳妇?”老王先是一愣,然后用眼睛朝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没人,便对着我憨憨地笑了笑。老王没回答我:是;也没回答我:不是。不过我敢肯定,春宝这次没有说疯话,因为透过敞开的玻璃窗,我看到春宝在屋里强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咂咂”地亲个不停,亲完之后又盯着女人“嘿嘿”地傻笑。
晚上躺在床上,我不禁想起老王买儿媳妇的事情。想不到老王还攒下了不少钱,前几年听人说从大山里买个中年妇女至少也得花上好几千,现在的物价普遍上涨,连牲口都一年一个价,更何况是人呢?以现在的行情来看,我估计老王要买到这样的年轻女人,起码在价格上得翻上好几番。
五月十八日 阴
今天精神不振,头晕晕沉沉。我不好气地在墙上踢了一脚,都怪这堵破墙隔音性能太差,昨晚隔壁的春宝像狗一样嗷嗷地吼叫,和着女人尖尖细细的哭喊吟叫声就从这堵破墙肆无忌惮地传了过来,害得我一宿都没睡好。不过,那传过来的声音听上去确实还是很撩人,撩得我这个正人君子都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我当时真想在墙上凿一个孔,或干脆让自己直接变成隔壁那个喘着粗气的傻子春宝。幸好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萌生在晚上,而且又是在没人知道的前提下,要不然,我白天还怎么堂堂正正出来做人?
呵,没出乎我的意料!老王今天真的来找我了。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用风油精擦着两个太阳穴。我猜想老王最迟这一两天就会主动来告诉我他买女人的事情。他进来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阿来啊,本来事先我想找你商量一下,可又怕对方反悔,所以就……”老王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说:“眼看春宝二十五了,咱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我寻思着,咱老王家也不能绝后不是?前几天我进山里收药,看到了阿嘎——就我给春宝买回来的媳妇!她今年刚满二十,家里兄弟姊妹多,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呃”了一声。老王继续往下说到:“阿嘎的爹妈乐意把她卖给俺,结果俺花了整整两万块钱,才把她买了回来。”——不!老王说是娶回来的——是他从阿嘎的父母手里亲自“娶”过来的。我当时没有说话,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手心也在冒着冷汗。老王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说我心里不舒服。其实我当时在想,阿嘎这个名字听上去很特别,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雅砻地区有个放羊的奴隶也叫阿嘎。我当时还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见钱眼开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为了几个钱,宁肯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牲口一样买卖!我突然想到一句话:“虎毒不食子。”看来,这人一旦毒起来,老虎也只能是望尘莫及甘拜下风了。
“阿嘎!阿嘎!”不知不觉,我念起这个名字,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个阿嘎与雅砻那个阿嘎之间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但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五月十九日 多云
昨晚念着阿嘎的名字,我竟然很快就入了睡。可能是头晚没有睡好的原因,看来睡眠真是灵丹妙药,昨天我还闷闷躁躁精神不振的样子,而今天早晨一觉醒来,整个人就神清气爽,浑身有用不完的劲。
上午去了一躺三弦的家,去问他承不承包我那块玉米地。结果他一句话都没搭上腔,只听到他老婆周秀凤叽叽哇哇说个不停。周秀凤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周扒皮”,她听到我说要去省城找事做,恨不得一毛钱不掏,就把我那块地连皮带肉一同刮了去。三弦见我面有难色,瞪了他老婆几眼,结果遭到他老婆周秀凤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见三弦在家里作不了主,我就从他家里走了出来。在回来的路上,我寻思着,这三弦平时在外面说话可算得上理直气壮,中气十足,可怎么一回到家,就变得像一只缩头的乌龟了?想想这个三弦也真够窝囊,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
我正寻思着三弦的事情,忽然听到春宝在大声地嚷嚷:“你不准出去,俺大大说过不要你出去!”后又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听到女人凄冽痛憷的叫声,我没回自己的屋,径直去了老王的家。
春宝看见了我,上前挽住我胳膊。“嘿嘿,阿来哥,你看她流血了,流血了……嘿嘿……”春宝一边说一边拍着手欢呼雀跃,那条又细又长的水口丝又从他嘴角溜了出来,像一条弹性极好的橡皮筋在他胸前弹来荡去,转眼功夫,他就像豁面条一样“呼”地一声吸进了嘴里,可没等到半分钟,那条透明的“面条”又从他嘴里溜出来。我厌恶地看了春宝一眼,然后不好气地一把推开了他。阿嘎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上穿的红底碎白花的对襟子衣服上沾了些灰土,白如羊脂般的脸上、脖子上有一道道酱紫色的牙痕,两条粗大且乌黑的羊角辫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她捂着头,腥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来滴在地上,像绣在地面上的一朵朵待放的火红色玫瑰。对了,在阿嘎捂着头的那只手腕上,我看到一条链子——就村里人常用来拴狗用的那种金属链条。只不过这条金属链子没系在狗的脖子上,而是拴在了阿嘎的手腕处,另一头则锁在了床架上。阿嘎挣扎的时候,链子就发出“窸嗦、叮当”的脆响。我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阿嘎,突然“扑通”一声,阿嘎重重地对着我跪下了双膝,我在慌乱中扶她的时候,听到从她喉头发出来的柔弱尖细的声音:“求你,救救我……”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眼神——阿嘎的眼神,她的眼神竟和我小时候用弹弓打伤的那些鸟儿的眼神如此般相像。
晚上躺上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在日记本上写了一句:夜还很长,今夜注定无眠!落款:一个未来诗人——阿来!
五月二十日 阴
昨晚思来想去,觉得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找老王谈谈,这也是我看到阿嘎眼神之后毅然作出的决定。可老王今天来我诊所拿止咳药的时候,我却欲言又止,话在嘴边总是说不出口。老王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直截了当把我要说的话凝固在了喉咙。
老王叹着气说:“阿来,俺知道你是个好人,咱家春宝一直把你当亲大哥看待,老王叔知道你心里在想啥。春宝也不容易,他不像你脑袋瓜灵活,有一门子手艺——唉!你说俺还能活上几年?如果俺哪天一蹬腿走了,这春宝连个暖脚照应的人都没有,你说这——这咋叫人放心……”。老王说着眼圈就开始发红,他把头转过去看了看坐在自家门口脱光鞋子正琢磨自己那几个脚指头的春宝。“阿来,你叫俺说啥好哩?俺昨晚回去看到你帮阿嘎头上包扎的伤口。这春宝干嘛事都不知道个轻重,俺叫他看住自己媳妇,不要让她跑了,哪知道这蠢东西就用鎯头砸伤了阿嘎的头,幸好有你在,要不然——要不然,唉——!”老王咳了几声嗽,又接着说:“俺已经把鎯头收捡起来了,现在娶个媳妇也不容易,尤其像咱家春宝这样的人,俺听说别的村子里有好些个刚买回来没几天就给逃跑了。等阿嘎关顺了,肚里怀上了娃,俺就把那链子解开。”老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接着又说:“俺现在就巴望着春宝能有个后,咱王家三代都是单传,如果在春宝这一茬断了王家的香火,俺死后咋去向老祖宗们交待?其实这次为春宝的事,俺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次连俺买棺材板的钱都给搭进去了。咳,咳咳……。老王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咳嗽的声音,活像村口二柱子那辆刚启动马达的拖拉机。
看着老王弯弓似的背脊,和他推心置腹的谈话,我又同情起老王来了。我想,只要老王以后好好待阿嘎,我也没必要去有关部门告密检举。再说了,远亲还不如近邻哩,平常老王对我也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老王都会端过来让我尝尝鲜,有什么搭得上手的活,老王从不说二话就帮着打理。而且春宝也很护着我,尤其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能帮我看家护院。说春宝比一条忠实的狗还要管用,这一点也不为过,因为他一旦发现有生人接近我和他家的门,他就会奋不顾身“嗷”地一声扑上去,然后拼命地拉扯撕咬。这样的好人也去检举揭发?人家只不过睡一下花自己的钱买来的女人,想看管住自己用钱买来的媳妇,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想到傻子春宝,我突然联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疯狗咬了人,人就会患狂犬病。那么,像春宝这样的傻子咬了人呢?被咬的人会不会患上狂人病?呵呵
五月二十一日 大雨
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雨果真下起来了,而且还下了开年来最大的一场雨。本以为这样大的封门雨前来买药就诊的人不会登门,可今天来的人却出奇的多,但来的几乎都是村里的光棍汉。我很奇怪,这群光棍汉都生龙活虎,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病的人,而且他们一个个确实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有哪里不舒服,反正在我询问病情的时候,他们嘴里说的都是些漫无边际的话。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真正来看什么病,他们来其实另有目的——他们是冲着我那堵不隔音的破墙而来的。看他们一眼一眼往那堵墙上瞅,我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不禁暗想:幸亏我当初没一时冲动在墙上挖上孔,要不然我正人君子的形像今天就得毁于一旦。再看这群光棍汉,他们仅听到从墙头传过来的声音,已经是兴奋异常了,如果再来个声色俱全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我就不得而知了。
唉!看来这世上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老王买媳妇这一事情,村里的单身汉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几乎全知道了。
这消息究竟是谁传出去的呢?
老王的嘴平时紧得很,他是绝对不会把买阿嘎的事张扬出去的。至于春宝,他已经不具备“搧风”的条件了。因为在老王没买阿嘎回来之前,他偶尔还会在村子里到处逛逛,自从阿嘎进了门,他就整天守着阿嘎。这不,大白天的,他好像也在锁着链子的阿嘎身上完成着传宗接代的壮举。
就在隔壁那声音消停一会儿的时候,老王过来串门了。他刚进门,我屋里的光棍汉们就盯着老王发出一阵浪笑。有的公然对老王开起了玩笑,说:“老王头,听说你家春宝晚上的劲头可大了,想不到大白天的也这样,哈哈……。你得叫他悠着点,这可是稀罕货,如果弄坏了,你还得花大价钱请人来修……哈哈……”老王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脖颈,他不自然地瞄了我一眼,不言不发硬着脖子梗转身走了。
老王瞄我的这一眼,我再明白不过了。也可以理解,发生这样的事情,除了隔壁的邻居,又有谁会知道呢?其实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把这消息告诉给这么一些人?我只不过昨天在三弦家闲聊时,无意间在他老婆面前说漏了嘴而已。
五月二十二日 晴
天刚显出鱼肚白,老王就在院坝里扫淌在地面的积水,我出门叫了一声:“老王叔!”老王就咳了口浓啖吐在院里,然后进屋“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我本想过去向老王解释解释,又怕自己一张热脸贴到人家冷屁股上,索性干脆什么也不说。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很奇怪——你越是去描它吧,它就会变得越黑。
刚泡上一杯茶,三弦的老婆周秀凤一路嘟囔着走了进来,她见我满脸愕然,不好气地说:“这个老王头还真是不识抬举,俺好声好气地去叫他,他却装聋作哑不吱声,还硬生生把窗户门给堵上了。他以为掖着藏着俺就看到他家屋里的女人了!俺呸!也真是作孽!那么水灵白嫩的黄花大闺女竟然成了大傻子春宝的媳妇儿!也不知道那女人上辈子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这辈子才投错了娘胎走错了门哦!”周秀凤像爆豌豆似的哔哔啪啪说个不停,当她听到我手里的茶杯盖“腾”一声掉在桌上的声音,她才闭了嘴,然后把眼神从老王那扇闭着的窗户上拉了回来。她见我没接她话茬,讪讪地说:“俺说阿来兄弟啊,你家那块玉米地俺和三弦商量过了,要不这样,咱们都退一步,俺加点租金,你哩,再减些利,你看这事成不?”我刚把茶杯送往嘴边,周秀凤却一箭步冲了上来,把我手里的茶杯夺了过去放在桌上急切地说:“嗨,俺说你到是说句话啊,这块地你到是包还是不包哩?”看着周秀凤急不可耐的样子,我慢条思理地说:“暂时不包,等诊所彻底关门了,我才把它承包出去!”周秀凤白了我一眼,随后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路嘀咕着走了。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周秀凤远去的背影,心里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快感。要不是周秀凤这张破嘴,那群光棍汉牙根不会知道老王买女人的事情,更不会白天星荒地来我家听隔壁春宝在阿嘎身上发出如狗似的嚎叫。
八月十五日 多云
有好些日子没写日记了,因为这段时间白天晚上前来拿药就诊的病人都很多,诊所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如果用“人满为患”这个词来形容我诊所近段时间来来往往的病人,简直太贴切不过了。其实,我知道这些前来就诊的病人肢体上都没有什么毛病,大抵都是心理上的问题——都是好奇心作祟的结果。不过要是没有他们的好奇心,我的诊所恐怕真支撑不下去早已关门大吉了。
由于生意的兴隆,自己也用不着背井离乡外出打工了。想想这事,还得感谢老王、春宝和阿嘎,还有三弦的老婆——周秀凤。要是老王不买阿嘎回来,仍凭周秀凤舌头如簧,也休想把阿嘎神灵活现地说得比仙女还要貌美羞花;要是老王不在窗户的玻璃上刷上一层深色油漆,不谢绝所有上门的访客,那么我诊所的“病人”恐怕全跑到老王家作客了。
今天其实也很忙,光是下午,就给三十几个病人号脉抓了药,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邻村的一些“病人”。本来洗漱后打算躺下休息,可今天又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只因老王今天终于笑呵呵地登了我的门。
算起来老王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我家串门了,他今天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真有些不大敢相信。老王逢人就发一包红双喜香烟,我虽然不抽烟,他也硬塞了一包在我手里。老王一边发着烟一边憨笑着说:“托祖上的福,咱老王家有后了,嘿嘿……。”
在老王激动得明显带有颤音的解说下,我和就治的“病人”总算都明白过来了——原来老王来发喜烟。
其实自从阿嘎来老王家后,她能不能怀上娃?几时怀娃?这都是全村人和邻村一些好心人所关心的问题。如今老王心情舒畅地出来露了面,在场所有的人总算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趁机调笑地说:“老王头,你那傻儿春宝真的行?阿嘎肚里的种会不会是你留下的哩?”老王听到这话,也不发火,也不去作辩解,他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傻笑着说:“托祖上的福啊!托祖上的福……嘿嘿……。”诊所里的人又开始哄哄大笑,那笑声里飘荡着一股浓厚的淫秽味道。
八月十九日 晴
距老王发喜烟之日已过了整整四天,就在这第四天的早晨,天色臧青,几颗耐不住寂寞的星子还探着头不肯从天上隐去。就在这个时候,老王家的门轻轻开了一道缝,一条清瘦的黑影从门缝里慢慢挤了出来,那黑影小心翼翼移到院坝,就被老王叫出的一声:“阿嘎!”给怔住了。我看见那道黑影颤动了一下,然后机械地返回了屋。
中午,老王来串门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诊所的人见老王这副模样,纷纷为他出谋献策。有的建议:得让阿嘎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毕竟买来的女人也是人,何况阿嘎又有孕在身哩。但大多数人则认为:应该把阿嘎关起来,不光要关起来,而且还要严加防范。因为从老王的描述中,很多人判定阿嘎今天早晨的举动多多少少已绽露出逃跑的苗头。历史的教训早已证明——买来还没等到喂熟一个不小心跑掉的女人已不在少数。老王在这群好心人的分析劝导之下,又经过左右权衡,又把阿嘎锁了起来。
九月十一日 阴有小雨
我的诊所终于关门停业了,红火了三、四个月的生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我讪笑着拍了拍兜里从周秀凤手里接过的那少得实在可怜的土地承包费,整理好了行囊,打算和自己做了多年的邻居老王告个别。
唉!老王这半个多月看起来明显老了许多,亚麻似的头发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头上,眼睛变得浑浊不堪。今天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把我误认成了三弦。我对他说明来意后,他只木纳地“哦”了一声,然后“活活”地喘着粗气去安抚躺在地上打滚的春宝。
春宝现在经常耍小性子,他成天扭着老王出去帮他找阿嘎。老王呢,只要一听谁提到阿嘎的名字,他就直叹气。因为阿嘎最终还是没给老王家留个后——春宝让阿嘎流了产,成了一个不能再有生育的女人。
阿嘎流产后没几日神精失常发了疯,她抱个枕头哭哭笑笑跑出去后,就从村子里消失了。有人说在村口看见过她;也有人说邻村有人看到过像阿嘎的女人掉进河里再没有起来;还有人说在镇上泔水桶里打捞食物的人很像阿嘎……。
关于阿嘎的版本还有很多,她究竟去了哪里?村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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