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美术是鸡腿

课代表
天天班上这次竞选的11个职位里，并没有课代表，而我一直上到大学，却只当过课代表。小学的时候，班上是有班长和组长的，不过都轮不到我，我当时学习成绩虽然名列前茅，但太调皮，并不被老师信任。是的，大学之前，我们班干部都是老师指定的，大学时好像是竞选的，不过我完全没有印象，也没兴趣参与。初中开始，我获得了在学校的第一个头衔——“政治课代表”，并且很神奇的一直延续到高中。我不知道为什么两所中学的老师都选我代表这门课，我成绩好的课很多，或者说我就没有成绩不好的课。或许，是因为我长了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我其实不喜欢政治课，这是当时我放弃读文科的原因之一，哪怕我喜欢历史，哪怕分科时我文科总成绩全县第一。回想起来，课代表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无非帮老师把试卷和作业从办公室抱到教室，或者，抱回去。

捶捶背
昨晚上八点多，天天去培训班学完钢琴往回走的时候，我问他：“想不想爸爸抱一下？”天早就黑了，看不到月亮，橘黄色的路灯下，我看着笑容在他脸色绽放。他举起双手走向我，我把他抱起来，他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他其实不累，我也知道叶子说的，有机会就让他独立对他有好处，但是我总还是认为，对一个孩子而言，他确信有人在深爱着他，并且可以依靠，这个，也很重要。有退路，人的确会缺了拼死一搏的血性，但也更不容易走极端。更何况，人这辈子，大概也就是小时候能有这种退路了。总有一天，父母老了，有心无力了，甚至要开始依靠自己了；至于伴侣，真遇到事儿了，到底多大程度上可以依靠，这个，很看运气，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爸爸，你累吗？我帮你捶捶背。”天天开心地问我。我说：“好啊，还真有点累了。”

真实性
当我抱着他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生活是真实的，或者说，我愿意相信这种生活是真实的，就像我早上骑电动车载他去学校时那样。那天早上有限的时间里，他写了20个字，那是写字培训班的课后作业。本来应该昨晚上写的，因为其他作业太多就延后了。我知道他不想写，但还是督促，他不情愿，但还是努力写完了。骑车去学校的路上，我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早上表现很好，晚上可以心想事成。他开心地说：“我要吃糖醋里脊！”我跟叶子说了，结果晚饭不但有糖醋里脊，还有他最爱的白斩鸡。所有的小朋友都跟他沾光，加菜了。这让天天喜出望外，这两天他写字更配合了，虽然写得不好被我擦了的时候，仍然会委屈。对孩子的奖励，不但要完全兑现，而且要及时，如果能稍稍超出他的预期，他会很幸福，其实，对大人也一样。“天天这周好好表现，只要表现好，每周都可以提一个愿望。”在校门口，我抱了他一下说。他如今又让我抱了，因为看到其他同学也有人在抱。

是青菜
依然是上学路上，我叮嘱天天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即使老师批评了，也不能跟老师吵架，不能哭闹。在我看来，只要他情绪稳定，一个孩子又能犯多大的错呢？事实上，成年人也一样，很多事情本身并不大，却因为情绪不稳导致了矛盾的激化。天天说：“唱音老师很严厉的，她罚我们全部站着上课。”我说：“越是这样的老师，越不能顶撞，都知道她不好惹了，就别去惹；而且唱音一周才几节？你就告诉自己，这节课结束，就几天不见她了。”天天想了想，觉得开心了：“对，一周才两节。”我又劝他：“但不能因为老师严厉就不想上唱音，这就跟吃饭一样，饭桌上有鸡腿、糖醋排骨也有青菜，都要吃，营养才均衡。”他更开心了：“美术是鸡腿，我最喜欢上美术课！”我笑着问他：“那你有没有告诉美术老师啊？”他说：“没有，我只告诉爸爸妈妈。”我说，这个可以告诉美术老师，但是不要上课说，要下课说，她会很开心的。

下水道
上周五的时候，家里厨房的下水道堵了。那个洗菜刷碗的不锈钢池子有两个水龙头和下水口，其中一个是安装了过滤器的，号称可以直接饮用。当然，我们从来没直接喝过，都是接了水煮开了再喝。堵的是那个没装过滤器的下水口，也不是完全堵了，只是下水非常慢。我相信岳母是发现了的，但是老人没提，而叶子，我猜她还不知道，毕竟她从来不刷碗。周六上午我独自在家，就给物业打电话。十来分钟后，来了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中年人，有五十来岁吧。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判断出来他年龄比我大十岁的，纯粹是感觉，人家白头发还没我多。“这个要收二十块钱，只收现金！”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明白先说清楚也好，就问了一句：“是修好了才收钱吧？”他点头确认了，我说没问题。会者不难，他让我拿来一个脸盆接着，很快把下水管道拆开了，里面果真堵成了一坨。他帮忙抠出来清洗干净，又主动把另一头没堵的那个下水管道也拆开清洗干净了。这让我有点感动，不断说谢谢。他笑着说：“我都是这么干的，否则过几天那另外那个堵了，再打电话让我来，我是收钱好还是不收好？”干活的时候，他顺便教我怎么处理：“其实不难。”我学会了，确实不难。

结束了，我又想起淋浴间的下水也不是很顺畅，虽然能将就用，但还是让他帮忙看看。他在头上戴上一个灯，然后用大夹子从里面夹出一团头发来。这个不奇怪，岳母洗澡的时候可能为了下水更快一些，总是把下水口上面那个过滤的金属片拿开。把头发丢入垃圾桶，他又把淋浴的莲蓬头拆开，把出水管插入下水道，周边用抹布固定紧，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你以后就这样，使劲往下一冲，其实就通了。”他对我说。果然，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我没有零钱，给了他一百，笑着对他说：“你找我五十就好了。”对我来说，花五十块钱，解决厨房和淋浴间下水道两个问题，是划算的。他拒绝了，笑着摆手说：“不用，是公司收的，又不到我口袋。”他让我等着，说过会送钱来。等他送来八十块零钱的时候，我又给他，他还是不要，推让了一阵，他只拿了一张十块的。

等下午，叶子带天天从培训班回家时，我得意地对她说：“我今天把车擦了，里面外面都擦了。还有，厨房里下水道堵了。”她脸色一变，我赶紧说：“我拆开来疏通了，不难，都好几年了，里面东西很多。淋浴间那里的下水道也是，我用筷子夹出一大团头发来，现在下水顺了。”叶子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好吧，其实我自己都不信。

河蚌赌徒 2020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