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台风黑格比

台风来了，仍然是从浙南登陆，然后拐个弯擦着上海的边，不同的是，这次没直接出海，而是奔江苏去了。上海传说中有“魔都结界”，能够削弱甚至免疫所有台风伤害。这事从未得到过证实，却也神奇地从未被“证伪”。至少我在上海十五六年了，几乎每年都有台风，但不管是从福建还是浙江登陆，到了上海即便风雨看起来仍然张牙舞爪，却终归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了，造不出多大伤害。久而久之，像我这种不那么厚道的人，每到酷暑，心里甚至有点儿期待台风天的到来，因为确实很凉快。如果说浙江福建人面对的台风是野生的猛兽，那到了上海的台风，就更像是动物园里的了，带来的更多是愉悦而不是恐惧。当然了，就只是些许期待，并不会期盼，毕竟实现凉快的方法很多，而台风是会要人命的。


周二下班回家的路上，风已经很大，好在并没有下雨。气象台发布了风雨的蓝色预警，甚至将风雨影响上海最厉害的时间都精确到了晚上9点到11点。推开门，天天在跟叶子学《将进酒》。背诵这种长古诗，叶子跟我的方法一样，就是拆分，让他每天背诵四句，背熟了再跟前面的合在一起背。他目前背诵到“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我印象中应该是“侧耳听”，但看到那娘俩是对着打印出来的文稿在背诵，很聪明地没插话，偷偷百度了一下，的确是“倾耳听”。感情这么多年，我都背错了，好在，也没用到过几回。至于“侧耳听”，那应该是来自《英雄赞歌》里的，就是“向我开炮”那个电影里的歌曲。记得当年看完电影很激动，满大街都是“视死如归”的小朋友，只是没想到，这歌词还被我用来篡改了《将进酒》。


台风名字也有趣，叫“黑格比”，按我们老家那边的发音规律和最近汉语的演变来看，怎么听都不像好词儿。我这话也就随便扯扯，你别真信我懂什么规律。咱们接着聊晚餐，饭菜都烧好了，就等我回家开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子决定等我回家才一起吃晚饭了。对这个待遇我是受宠若惊的，我不止一次跟她说：“不用等我，你们烧好了就吃，我回来随便吃点就行。”虽说我出生成长在据说“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山东，但哪怕我父亲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嗯，我们村里当年倒是的确有这习俗，那就是等男主人回家后才能吃饭，不过我家不同。父亲对我母亲说了我上面那句话后，她就照办了，而我说的话在叶子这里显然不是那么有用。这么说，好像有点得了便宜卖乖了。吃饭，有肉有菜有豆腐，不算太丰盛，但也没寒酸到让天天抱怨。


小家伙已经学会抱怨了，他会说：“今天怎么没有肉啊。”嗯，他跟我一样，不认为炒菜里那些肉丝算是肉，用再多都不算，必须大块的红烧肉、排骨或者鸡腿才算。我一个人搞定了大半盒嫩豆腐、一碗素炒豇豆、一碗饭、几片凉拌黄瓜，还有一个小红薯。肉没碰，就那么几块了，留给小家伙吃吧，我还要减肥不是？对于吃上，我不是很讲究，每个星期有两顿饺子打底，对我而言，就像很多人每周能吃两顿法国大餐或者两次满汉全席，已经很满足了。其他时候，吃什么都挺随意。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梦想和追求的人，每个季度，我会期待着吃一次老家的猪头肉，这个可以网购。三季度的配额，我准备放到九月底，秋分以后吧。左手老家的猪头肉，右手菜市场买来的馒头，这对我来说就是幸福的样子。等到了年底，还可以网购上几包老家的辣丝，味道跟芥末类似，但是更香，也很有嚼劲。两块五一袋吧，去年还是买四送一。


饭后，天天继续跟“钟鼓馔玉”较劲，我则是洗碗擦灶台下楼扔垃圾。小家伙想下楼去玩，但风太大了，且眼看着要下雨，我跟叶子都阻止他。他快气哭了，嚷着：“你们不让我下楼，我就不学习了。”还好，经过我几次威胁后，他不再说“毁灭地球”的话题。我们给他讲了风太大，会吹来很多脏东西，还可能造成类似“高空抛物”那种危险，但他就是不听。我火了，板着脸威胁他说：“有危险的事儿就是不许做，就像不能把手放到火上一样。你要下去，就先把手放到火上去吧。”小家伙不闹了，但还是不服气，叶子瞪了我一眼，安抚说：“你快背完了，下楼去一小会儿。”小家伙嘟囔着，是嫌弃“一小会儿”太短，又坚持要骑自行车下楼，但总算没再闹。我在餐桌边玩手机，等着他“下课”。


下楼后发现并没下雨，风因为被楼挡住了，也没有我们在11楼听到的那么大。小家伙得意地一笑说：“我就说不危险吧？”我俩很快到了小区东广场那边，也就是几十米的距离吧，风云突变。狂风大作，夹杂着雨丝。但既然下来了，我也不想扫他的兴，想着玩个五分钟吧。恰好迎面碰到他幼儿园同学王子贤，正跟爷爷回家的小家伙看到天天，也开心地不走了，扭头又冲回了广场。两个孩子也就在广场上玩了有两分钟，雨就下来了。我们赶紧往回跑，可怜了王子贤和他爷爷，他家离广场比我家远。天天边哈哈笑着骑车，边幸灾乐祸：“他们跑回去比我们要慢。”我说：“我就说会下雨吧，你还不听。”好在很近，也没淋湿。到了家，给他洗过脸，抱着讲故事。叶子的训斥如期而至：“他多久没做三三三了？你就不能带他做会儿？我不说你也不记得。”


虽然一个星期没做了，但天天做那套专注力的教具表现出的水准还是不错，只比每天都练习时的速度慢了10秒。忙完了，又让他玩了十来分钟。关好所有窗户，洗漱睡觉。能听到卧室窗外的雨檐被风吹雨打的声音，不过，小家伙并不害怕，他看完动画片，是笑着睡着的。

河蚌赌徒 2020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