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爸爸，我跟你聊会儿天儿

人生几何：爸爸，我跟你聊会儿天儿

那是一个平常的晚上，叶子、岳母和天天从培训班到家已经六点。我把中午提前准备好的一些饭菜热了热，叶子又做了一个鱼汤，等到吃过晚饭，已经快六点五十了。跟天天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同意他玩十五分钟。然后，他去画画，我在厨房洗碗擦灶台，这是崴脚后我唯一能分担的家务了，虽然岳母不让我做，但我还是坚持。岳母也没闲着，她去整理衣服，今天哪些要洗，明天哪些要换；而叶子，则是打开手机，其实也没时间玩，她是在选购一家人的换季衣物，还要操心明天吃什么。我大概十分钟就洗好碗和灶台了，然后回床上躺着，让脚休息一下。

五分钟后，喊天天，他不愿意，就又多给他五分钟，然后，再给他五分钟。期间，叶子打开快递，是她给天天买的两件新衣服：“天天，你过来当小模特啦，看看，更喜欢哪件啊？”小家伙试穿了一件，对着镜子照了照脱下来，又换上另一件，很严肃地说：“这件比那件漂亮太多了。”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嗔怪和不屑，仿佛在说：“这么明显的事儿你们看不出来吗？还用我说？”叶子在边上笑着冲我撇撇嘴，我也笑了，小家伙看中这件，比另外那件贵不少。事实上，这件更好，在大人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天天小时候，他总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喜欢说：“都很好。”如今，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审美了。

时间到了，喊上天天坐到学习桌前，开始陪他做专注力课程的作业。看得出小家伙有点疲倦，但他并没有太过推诿，还是乖乖过来配合学习。我自然是对他各种鼓励，慢慢他学得也就开心了些。在天天学习上，我跟叶子要求截然不同。我注重他完成的效率和学习过程的乐趣，希望他是很快乐地做作业，哪怕因此牺牲掉一点点质量，比如线条画得不是那么直，字写得不是那么工整。而叶子，她更看重天天学习习惯的培养，她宁可孩子作业完成地慢一点，但每一笔都要到位。我并不确定我俩谁对谁错，只能说，叶子的教育方式，显然孩子会更辛苦一些，也更排斥。不过，平时的教育都是以叶子为主，我只负责教孩子英语，同时陪他做专注力的作业。

叶子教天天的时候，我从不插手，除非她影响到孩子的基本作息了；而我教天天时，叶子是否插手，看心情。我们两个人彼此都还是尊重对方的，区别在于，对她，我除了尊重还有害怕，而她，好吧，知道我怕她。以前有一次吵架，我曾经跟她掰扯过这一点，之所以我更怕她，只是因为我更爱这个家，更直白点说，我更爱这个孩子。说白了，矛盾到了最后，比得恰是谁豁得出去，我不行，所以认怂了，挺好。也幸好豁不出去，否则，可能也就没有今天的这个家了。其实回头看看，很多事儿，其实也没有较真的必要。是非只因多开口，古人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学会闭嘴，不管在家还是在单位，都很重要。最怕的就是话赶话，情绪上来了，就容易不管不顾。所以，我脚没崴着的时候，叶子晚上给天天上课，我都是去健身房。

作业做得还算顺利，半个小时结束后，也就完成了。叶子已经洗完澡上床躺着，自然还是拿着手机。以前我很反感这种在家里看手机的毛病，老人孩子都在，眼睛在手里算怎么回事儿？后来却也就明白，她没空逛街，每天都要陪天天，浏览网页是一种放松的替代方式，说起来，其实也挺可怜了，更何况，其中一半多的时候，也不是在玩，而是在为这个家采购。买东西不只是买东西那么简单，是要操心的，毕竟不富裕，钱就那么多。慢慢的，我也就不再多说。岳母过来催天天去大便，小家伙的大便不太好，有时候两三天才大便一次。我起身回到床上躺着，如今我是两天洗一次澡，因为脚上裹着纱布和药，两天一换。躺下自然是舒服的，脚还是没全好，哪怕坐在哪儿时间久了，脚也觉得有点肿胀。突然，天天笑着过来坐在我的床边，跟我说：“爸爸，我跟你聊会儿天儿。”

他第一次跟我说这句话，我愣了一下，以为他想听故事了，于是笑着坐起来，把他抱在怀里说：“好的啊，爸爸给你讲个故事。”他笑着摇摇头说：“不讲故事，爸爸，我们聊会儿天儿吧。”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听着外面岳母催他去大便的喊声，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然后，有点心酸。

孩子确实挺不容易的，每天按照严格的作息日程表活着。早上时间很赶，他7点15到20分起床，然后赶着穿衣服洗漱吃饭，8点出发去幼儿园。几乎没有玩的时间，也就是听我讲两个故事。中午在幼儿园吃过饭回家，很快就要动身去培训班了，那边还有一到两节课程等着他，轮滑、专注力、体能等课程，他以前都是喜欢的，如今，也就一般吧。晚上回家，吃了饭，玩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又要做作业，或者，弹琴。然后是大便，洗澡，回到床上看半个小时电视，就要准备睡觉了。睡觉前，还要读三个小故事。尤其是最近我脚崴了，给他讲故事也好，陪他学习也好，更像是例行公事，完成了就赶紧回房间躺着。孩子虽然只有五周岁，但是，他应该是感觉到什么了。

“妈妈，我过会陪他大便。”我跟外面的岳母说了一声，她在那边生气地嘟囔了两句，但没有再坚持。然后，我亲了天天一口说：“好啦，我们聊会儿天儿。”讲故事和聊天儿是不同的，这点儿，孩子知道，而我，差点忘了。听故事的时候，天天很开心，但是，他希望的，不只是这些。我们聊了十来分钟，聊他中午在幼儿园吃了什么，聊我的脚什么时候好，聊马骄傲和光头强，聊我们什么时候再次去旅游……

河蚌赌徒
2019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