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园子的迷恋
自2013年知道这处园子起,每年秋末,我们都要去园子里看了又看,似乎与这园子缔结了一份约定。
第一次走进园子,我们被惊呆了。
艳阳天下,园子里飘荡着金色的火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黄得耀眼,黄得通透,黄得娇柔,黄得浪漫,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一阵风过,千万片小扇子从枝头飘落,地上满布的金黄就又厚了几分。或坐或躺,融入其间,烦恼不复存在,超然拔世脱俗。
老黄如醉如痴,端详着那些金色的小扇子,写下一首诗:
你藏在这里?
你把小扇子摆在地上?
我来了,
你咋不说话?
大鹅附和他:哦——哦——哦——
园子名“银杏苑”,就在县城边上,加上等红绿灯的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车程。
我们迷恋这里,在园中走走,空气也变得轻盈。园子有100多亩,慢慢地走,能绿化很长一段时间。
园子是1998年开始种的,五万余株银杏树苗,韭菜样大小。二十年过去,现在成为梦的海洋。四面八方的游客赶来,与真正的“金秋”相约。女人们有换不完的新鲜衣物和漂亮丝巾,有摆不完的各种姿势,曼妙的身姿让摄影师的眼睛频频闪光。
我们也在园子里拍照留影,有时候就只是走一走,把园子里的每条小路走一遍。晴天,金色的阳光透过银杏叶落在老黄的光头上。雨中,老黄仰头看树枝顶端残留的树叶,细雨落进他的眼睛。
他老要捡树下跌落的银杏果,你知道,银杏果的味道实在难闻,有一股奇怪的臭气,可我劝不了他,他盯着那漂亮的小果实,发呆。
老黄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称之为幻想,比如他想拥有一座园子。
但在他的秃脑袋里,他拥有一座园子,这所园子忽大忽小,有时候简直走不到边,有时候仅仅是一座小小庭院;园子里的植物就更丰富了,有时候是一园竹子,有时候是一园梅树,又有时候干脆是一园牡丹、一池荷花,也有时候是一处果园、一个花圃,有时候则很随便,就是各色杂树或者自由的草地。
园子里一般有一头毛驴,两只绵羊或者山羊,几只狗,一群小猪崽儿,一群鹅,一大群鸡,也可以加上一两头牛,一匹漂亮的马,疯狂的时候则说不准,黑猩猩、羊驼什么的也在他饲养范围之内。
有时候女儿也加入进来,说她要在园子里举行一场“生态婚礼”。
这当然不可能。所以老黄在想得狠的时候,常常一扭头冲我嚷一句:“菜,走,去咱家园子去!”
他说的“咱家园子”就是银杏苑,但那显然不是“咱家”的。但我也乐意去。
银杏园子里有小木屋,有木制的秋千,有供游人休憩的漂亮桌椅。林子里则散落着一些加工过的彩色轮胎,孩子们最喜欢。
园主有优雅的情趣,有葫芦藤,有葡萄架,有诗酒茶,有漂亮的老板娘,有帅气的儿子和美丽的儿媳妇,有朋友。
园子里到处是操着各种口音的游客,他们大声惊呼和欢笑,把园子吵得头疼。
夜晚降临,园子渐渐恢复平静,露水升起来,树木开始悄悄生长。
老黄也拍照,半瓶子醋的那种,即使在业余中也算是业余的。他不研究,到现在,相机也不会用,还是傻瓜模式。他说“这是傻瓜配傻瓜,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常嘲笑他,他不以为然:“玩嘛,干吗那么累。”
每年银杏叶黄的时候,他也像一个真正的摄影师一样背个相机一趟趟地往银杏苑跑。他拍铺满地面的金黄叶子,拍树枝间隙里洒下的阳光,拍园子里的老人、孩子、情侣,拍园子潮湿的清晨和薄雾笼起的黄昏。
虽然他只是个蹩脚的“照相的”,但我也喜欢他用心拍来的照片。我不懂技术,只知心情。
在园子里,我也有一颗永远充满希望的童心,觉得生活五彩缤纷、喜气洋洋,一切烦恼忧愁、鸡毛蒜皮,在这快乐中烟消云散。
今年,国庆节刚过,老黄就早早去银杏苑“侦察”,终于等到银杏叶黄。
我们撒着欢儿、打着滚儿、欢呼雀跃地叫老黄拍照,他拖着病腿,嘴里嘟囔着,一瘸一拐地慢慢挪过来。我们就尽量少挪地儿,在他的镜头里“搔首弄姿”。
风起,落叶缤纷,飘飘洒洒一地绝唱。那辉煌的意寓,在深厚的黄色里度过安静的时光,用温暖的颜色书写着生命的顽强,让我感动于这金色的旋律。
我也知道老黄的遗憾,他最喜欢的是在“咱家园子”里晒太阳、喝茶、发呆、逃避、遗忘、想像、思索,或者只是在躺椅里简单地睡觉。
他爱这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