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农村

    生活在农村

    胡艳艳

    夏天的时候，母亲喜欢住在农村。

    每当春回大地，柳树刚刚显现鹅黄，母亲就开始嚷嚷着要去农村妹妹家。

    农村住平房，院子里可以种花儿，种宝葫芦、种丝瓜，还可以移栽点自己喜欢的小野花、小野菜，比如蒲公英啊，艾蒿啊，野牵牛之类。

    五一放假期间，我陪母亲去挖野菜，发现多年未见的蜜罐花，开着梦幻色的粉喇叭花，我帮母亲移栽了几棵。最终活了一棵。

    除了喜欢农村的平房大院，可以种花栽树，进出门方便。母亲还喜欢农村那种悠闲轻松的氛围，人和人相处简单友好。遇到什么事，都会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过不去的呢而化干戈为玉帛。大爷大婶、大伯大叔、大哥大姐叫的又顺口又亲切。

    母亲在农村还有几个麻将友，身体好没事的时候，吃了午饭几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就凑在一起打打麻将，唠唠嗑儿。老年人有老年人的话题，儿女都大了，好身体和好心情成了他们最大的追求。这些玩麻将的老人，最小的八十二岁，最大的八十六岁，母亲八十三岁，用她自己的话说，我是年轻的。

    和母亲打麻将的这几位老人，都是家庭幸福，儿女孝顺的。孩子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事业，有两位老人的儿子都自己开着工厂。不愁吃不愁穿，只要老人们开心，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有时，我们也会劝妈妈少去打麻将，我们怕她会累。年轻的时候从没打过麻将，没时间也没这爱好，老了老了，怎么迷上打麻将了？母亲说，她不是多么喜欢打麻将，她只是喜欢和几位老人凑在一起聊聊天、打打麻将开开心。

    清明刚过，母亲就打电话叫我去帮她种她的小菜园。她说今年多种点丝瓜吧，去年的宝葫芦长疯了，结了那么多的宝葫芦都没地儿放了，种丝瓜好，可以随时吃。

    但我还是喜欢母亲种更多的宝葫芦。一个个可爱的小葫芦娃青绿绿地挂满架，让农家小院显得生机勃勃。间或有长丝瓜大倭瓜出没其中，发现一个丝瓜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兴奋。鲜嫩嫩，碧绿绿着放进清水里，白水煮，只放点盐和香油，吃起来清、淡、爽，清热降火。

    去年宝葫芦的惊喜是我带给母亲的。前年，我们还在广州，母亲每次视频聊天，都要把镜头切换到她种的宝葫芦上去，让我看她的宝葫芦，一个一个可爱的葫芦娃，母亲都用她孩子们的名字命名了，并且用笔写到了葫芦上，一天一天守护着它们，看它们长大。

    我有五年没有回家了，两年前母亲到广州看我，从秋天住到春天。天气刚刚转暖，母亲就急不可待地要回北方。她怕错过了播种期，她想种丝瓜、种葫芦、种草莓、种韭菜……只要是土地上能种的花花草草她都想种点。

    去年过年回家，母亲将刻着我名字的宝葫芦像宝贝一样递到我手里。这是她的杰作，她像照顾她的孩子一样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想念着远方的女儿。

    在母亲给她喜爱的宝葫芦上刻上她的孩子们的名字的时候，我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刻哥哥的名字，我没敢问。

    四年前，哥哥为救落水同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同事推上岸，自己却没再爬上来。晚年丧子，这是母亲最大的伤痛。

    拿着母亲给我的宝葫芦，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酸、有甜也有苦。

    我想让母亲拥有更多的宝葫芦。

    我拿起母亲给我的宝葫芦走到院子里，用手掰开，倒出里面的葫芦籽，足有一小把。我要把它们种在院子里，让它们给母亲结更多的宝葫芦。

    顽强的宝葫芦种子，在土里待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待机而发。

    当春回大地，天气转暖，一场春雨过后，宝葫芦的小嫩苗一个一个破土而出，每长出一棵宝葫芦，母亲就会激动地打电话告诉我，艳艳，今天又长出一个宝葫芦。

    今年的宝葫芦多的让母亲惊讶，母亲说她没种那么多宝葫芦啊，怎么长了那么多宝葫芦呢？

    我没有告诉母亲，那是写着我名字的宝葫芦新生的小幼苗。

    母亲也一定猜到了，是我给她种下那么多她喜欢的宝葫芦。

    暑假，我再次回到母亲身边。母亲的宝葫芦郁郁葱葱爬满了架，开着洁白的小花。新结的小葫芦毛茸茸的，像稚嫩的初生婴儿，在母亲的精心照顾中，快乐地成长。

    这一年的宝葫芦比哪一年结的都多，长得都好，它们像比赛一样，看谁长得好，长得大，它们要长给母亲看，让母亲高兴。

    母亲再无瑕在每个葫芦上分配名额，写上她的孩子们的名字了。太多了。

    我也回到母亲身边了，母亲少去了许多思念和牵挂。

    宝葫芦都有自己的触须，它们会像小手一样牵着母亲的手，抓牢生活的基点，努力生长，快乐生活。

    农村给了母亲更多的安详和快乐。虽然太阳晒黑了她的脸，却比以前更健康更有活力。

    此文获第六届“相约北京”全国文学艺术大赛一等奖（稿号：A1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