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寻梦 （发《大观东京文学》2018年第8期）

                                     敦煌寻梦
                        高卫国
                            一
　　极目处，戈壁茫茫，只有几簇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孤单而顽强地附在滩上。
　　一千年前的诗人王维曾经在辽阔的戈壁滩邂逅了蓬勃的大唐气象，一种情感自诗人的笔下喷涌而出，汇成一幅壮美的图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千年后的我们也来了，茫茫戈壁中，漠漠江天下，我的心随之一震归于一种澄明：胸中有丘壑，坐地成神仙。
　　这次单位组织旅游，我本来报的是云南，却阴差阳错地被分到了青海这一组。刚上火车时心中还有些许郁闷，后来听同事说这条线途经甘肃要去敦煌，我的心情遂由郁闷转为窃喜，并暗自庆幸，幸亏这一差错，否则将错失一次敦煌圆梦的良机，这也许是佛祖的眷顾与垂青。
　　车轮飞速旋转，掠过茫茫戈壁，抵达嘉峪关。天下第一雄关的美誉掩不住曾经的杀气。历史在滚滚烟尘中成就了几多将军梦，也掩埋了多少男儿的壮心。“百营杀气风云阵，九地藏机虎豹韬。”朝代兴衰更迭，英雄过眼云烟，游击将军去矣，空留一座雄关！
    关外的杨柳在风中向游人频频致意，据说这杨柳是左宗棠在陕甘总督任上率湖湘子弟栽种的，有诗为证：“大将筹边未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棵，引得春风度玉关。”
     嘉峪关的杨柳留不住我寻梦的脚步，我急匆匆地向敦煌开进，去寻找我梦中的飞天。傍晚时分，车驶进艺术名城——敦煌，城中心有一座雕塑，是反弹琵琶的飞天。可惜夜幕已经四合，莫高窟今晚是游不成了，抑制住兴奋又略带煎熬的心，我们住进了宾馆。
     第二天在朝阳的亲吻中导游首先带我们来到了鸣沙山月牙泉，景区内震撼人心的是成群结队的骆驼，驼队载着一批批游人走进了鸣沙山的深处，场面恢宏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我和几位同事赤脚爬上了鸣沙山的最高峰， 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山下的驼队便成了装饰我们眼帘的一道风景。
    可是，极目远望，尽是漫漫黄沙，这勾起了我内心的伤痛，想想自己多年的挣扎与飘零，寒窗十载，悬梁刺股换回了部属院校的硕士学位，却只能沉沦于中学校园，内心更添悲凉。说什么马蹄轻疾的风流，说什么袍笏加身的荣耀，我只是一个想做奴隶而不可得的小人物。沙纹如水向东流，流不去的是无奈与忧愁，鸣沙山成了触动我愁情的地方，蘸着辛酸我随手写下四句诗：月牙泉水映月牙，鸣沙山上响鸣沙。千年黄沙风漫卷，多少英雄梦深埋。
     收拾起落魄和由落魄牵引出的几近泛滥的忧伤，我滑下鸣沙山，来到山下的月牙泉，这是一泓酷似月牙的泉水，在四面黄沙的包围中，泉水竟也清澈明丽，且千年不涸，令人称奇。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总在不经意间敲击我们的心扉，来不及思索，我们踏上赴莫高窟的路，在车上我乘兴又写了四句：
       飞天神女敦煌城，
        耳畔妙音起驼铃。
        鸣沙山上浴红日，
        月牙泉边沐清风。
                   二
   没有见面就已经有了关于你的痛惜，关于你的悲叹，可是临到面前，心还是狠狠地一揪！莫高窟，你是佛界里的尘心，还是尘心里的佛界？魏晋的色彩流溢着酒的芬芳，大唐的色彩喷涌着盛世的气度与包容，宋代的色彩雅丽中稍显拘谨……辉煌的艺术震撼人心，残缺的壁画和残损的佛像刺激着游人脆弱的神经。我们在感受艺术魅力的同时又在声声追问究竟谁才是敦煌的罪人？王元箓、斯坦因、伯希和、俄罗斯商队，还是……
    记不清是哪一个洞窟了，随着导游小姐灯光角度的变换，菩萨的笑容也在变换，含蓄的、矜持的、包容的……神奇而微妙，导游说这尊菩萨被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我不赞同这种说法，这本身是一种西方文化本体论，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将我们辉煌的敦煌艺术放在了从属的地位，这让我想起了古代的“妾”和今天的“二奶”。何况我们的敦煌艺术比达芬奇的画要早近千年，并且菩萨的微笑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有更多的包孕，她启迪着浊浊人世的慈悲心。禅家说：“佛在自心，何必外求。”可是我慧根尚浅，我来正是想寻找那株属于我的菩提树，我的菩提也许是佛祖的拈花一笑，也许是飞天袖间散落的花瓣。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天气中。我们完成了塔尔寺和青海湖的游览，确切地说，称不上游览，因为我的心还停留在飞天与菩萨的身边。在回来的车上我写了一首谒佛有感：
     敦煌佛陀笑拈花，塔尔禅院闻佛法。
     苦集灭道真佛理，贪嗔痴怨是毒沙。
     梵音袅袅启心智，心湖滟滟开莲花。
     功名利禄且放下，暂向空门颂法华。
（发《大观东京文学》201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