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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人生几何:有些事儿你记不记得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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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菜场的路上,需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停绿灯行的规矩,四岁的天天都懂,快四十岁的我虽然不像他那么坚定地遵守,但绝大多数时候,也还是循规蹈矩的。只是,那天早上我正按照绿灯走在斑马线上呢,却差点就被一辆公交车给撞了。那辆闵行13路公交车是右转,我确信,如果当时直行的我不停下礼让,下一个小时内,我会出现在某个医院的急诊病房。当然,这是乐观的估计。是的,它的车速很快,而且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上海也是有规定,车辆转弯要让行人的,我确信,真出了问题,它会是全责,但是,那又怎样?法律这东西,终于不过是事后追惩,给受害者弄点儿补偿。但对于一条腿给补多少钱,我是真没兴趣知道,我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宽泛。

有时候我是真有道理,但我还是会退,任由没道理甚至违法的那一方嚣张,就是这样。为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就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辛苦干那么多年,所赚的钱也不过是够还完房贷。事实上,目前我所住的这套小房子,首付的一部分,还是来自爹娘的遗产。如果不是他们去世了,卖了老家的房子,或许,我当时还凑不够首付。如果当年凑不够首付,晚买几年,那么,我甚至不确定哪一年才能买得起了。当然了,这里面肯定有我能力不行的因素。这点儿我是认的,我能力不行,那么,就老老实实地照顾好家人和自己吧,其他的事儿,让那些能力行的先上,比如,拦下那辆迎面扑过来的公交车,或者,特朗普。当然,这是玩笑话,谁都知道,为国捐躯这事儿,没本事的穷人历来是扛大头的。虽然,偶尔也会有人觉得,这大头,有点儿冤。

自然,这也不过只是一个角度,而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道理。我就经常开着私家车给那帮挤公交车和坐地铁的上班族讲道理:“你们得给老弱病残孕让座。”至于我一个人开着车,车里面空着的那三四个位置,为什么不邀请别人进来坐,这事儿,你管得着吗?那是我的车,私家车!你买得起私家车,开上它,让座这道德就跟你没关系了。当然了,这不是说我就此游离到道德约束之外,我还是会有其他的道德规范需要遵守嘛,比如,礼让行人。更何况,很多时候,其实我也在坐公交和地铁,没办法,上海路上挺堵,而且市中心停车费太贵了。买车,又不常开,你看,这就是咱的觉悟,高不?比起那些被限号一天就嘴巴里不干不净的主,显然我当年政治课代表的血液至今仍然未冷。

今天周六,叶子在家烧饭,我和岳母带天天去陪训,去的时候就是公交转地铁。公交车是始发站,我们有座位的,地铁上却没座位。也并没有人给天天让座,虽然他只有四岁,但个子毕竟110厘米多了,已经过了多数人心里的那个槛儿。也就是说,多数人看着这么一个孩子站着,而自己坐着,其实挺心安理得的。回来的时候,我们是公交转公交,我们赶去换乘第二辆公交车的时候,车上只有一个空位了,于是,我们就决定不坐了,等下一辆,没办法,十几站呢,还有老人和孩子。好在那是始发站,只要肯等,总有位置。几分钟后,车来了,我们上去坐下。人越来越多,慢慢开始有人站着了,快开的时候,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大约也就在车将开未开的那一刻,一个女人领着一个看起来跟天天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站到了我们位子边上。看那孩子跟天天差不多大,我也没有犹豫,就起来让座了。说实话,虽然让座,我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是始发站,你带着孩子,再等一辆也不过是七八分钟的事儿。但让我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站着,我坐着,虽然我坐的也不是老弱专座,但心里终于过意不去。当时心里想的是,或许她们离家近,没几站就下了,否则,人家肯定也就会等下一辆了。但是,好嘛,她们跟我们一站下车。后来我才发现,她们是三个人,不但有个小孩,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像是孩子的外婆。心里对那女人更加鄙夷,你带着老人孩子,这么远的路,竟然不等下一辆,上来站着干嘛呢?但想想一个女人带着老人孩子也不容易,好吧,这算是开解自己。

回家,把这事儿跟叶子一说,她跟岳母一并嘲讽我:“谁让你让的,始发站让什么座儿?!现在我们带天天出去,都没什么人给我们让座呢。”我就是笑着听着,心里有点儿难过,当然,不是对她们。只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让的。毕竟,天天更小的时候,我们坐公交车,还是有很多人给我们让过座的。再说了,当年娘到上海来看病那次,也有人给她让座。那时候她年纪不大,也并不是那么显老,只是因为癌症,脸色不好看,就有一个上海阿姨发现了,主动给她让座。是的,那时候我穷着呢,不但没车,打车钱都没。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以后能让总归会让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人帮过我们,还是要记人家的好。哪怕,现在的确很多人不给4岁但110的天天让座了。

叶子倒也并没有揪着这事儿不放,哪怕对我让座很不爽的岳母,终于也还是认为,这只是因为我这人迂腐,脑子有点儿问题,而不是坏。叶子烧了一桌子菜,有肉炒芹菜,有鸡汤和红烧鸡块,还有红烧鱼和煎豆腐。天天吃得很开心,他并不明白,外婆在边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岳母跟我说的是,有几次她们带天天去培训,在地铁上,天天站不住了说:“我想坐,但是没人搭理,也没人让座。”

我听着也难受,就跟她说:“你们去跟那些坐老弱专座的年轻人讲一声,只要你姿态低点求求人家,一般人都会让座的。”

岳母眼一瞪:“那多难为情,这不应该是主动让的吗?!”

我摇头苦笑道:“为了孩子,这点儿算什么难为情啊。你还想得实惠,却连句好话都不舍得给别人,哪有那样的好事儿?我跟叶子带天天出去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去跟人讲,求人,对方都是会让的。”

岳母对我的说法并不认同,不过,也没再多说。我知道,我说服不了她,她和叶子一样,面子大过天,尤其是在陌生面前的面子。在家人面前,反而动辄就失态了,这当然是另外一回事儿。

吃过晚饭,赶在台风来之前,我去了趟健身房。或许是台风的影响吧,健身的人并不多。我脚踝上的伤还没全好,就只是穿着拖鞋快步走了二十分钟,然后把各种器械,都做了一遍。当我在那儿赤着脚骑自行车的时候,一个丰满的少妇就坐在我旁边的“蹬腿器”上。不过,她并没有动起来,而只是在那里坐着看手机。她女儿,一个六七岁的瘦弱的小女孩,在边上玩一个紫色的大皮球,她坐在皮球上,玩得很开心。小女孩每做一个自己觉得出彩的动作,就会回头跟妈妈说:“妈妈你看。”那女人就头也不抬的哼一声,如是三次以后,终于烦了,在小女孩又让她看时,她大吼一声:“哎呦!你自己玩嘛!”

我并不认识她,但她话语里那种不耐烦的语气,让我很是心寒。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明显也愣了一下,她就此沉默了下来,又玩了不到一分钟,就把球丢开了,去跟另一个小女孩一起到跑步机上玩耍。我想,这个年轻的母亲,可能完全不会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事情,就跟那个公交车司机、那些公交地铁上的乘客还有那个接受我让座的孩子的妈妈一样。只是,那个小女孩是否也会忘得那么干净,却就是天知道了;就如我岳母一样,她会记住天天说“我想坐”这句话,记住那种无人响应的尴尬和冷漠,记很久......

河蚌赌徒 2018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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