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润乡村(已发《光明日报》)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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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润乡村
石广田
石广田
在没有机井和水泵的年代,雨掌握着乡村的命脉。雨来或是不来,来的是不是时候,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所谓“好年景”就是风调雨顺,每一家的庄稼都能多收三五百斤。
我的家乡在广阔的黄淮海平原北中部,小时候,村里的六百多亩耕地,全靠五眼井浇灌。乍看上去已经脱离了“靠天收”的窘境,实际上却还离不开老天帮忙:井少地多,人们不得不连明带黑地排队等待,常常好几天还轮不到自己,眼看庄稼一天天打蔫,也只能急得干跺脚。如果遇到几个月不下雨,等到最后一户浇完庄稼,第一批浇过的地又该浇第二遍了。要是能下一场透雨,那可是既省钱又少很多麻烦的大好事。“及时雨”就是这么稀缺而珍贵。
“羊马年,好收田,就怕鸡猴那两年。”村里的老人根据十二生肖判定年景好坏的经验,多半跟雨有关。有些年份,雨该下就下,不该下就不下,一年不浇地庄稼都长得很茁壮,人们自然高兴。但有些年份,雨是左等右等都不来,有些人终于耐不住性子架上水泵刚浇完地,雨呼呼啦啦地一下就是一个多星期,天仿佛漏了一般。最令人难受的是庄稼正在扬花灌浆期,再搅上几阵狂风,小麦、玉米等高秆儿庄稼多半会扑倒在地,减产或绝收只能看运气。
雨和乡村就这样息息相关,有了雨滋润的乡村,洋溢着祥和与欢乐。男人们可以安心出去打工,不用操心女人、老人和孩子不会架水泵,更不用担心他们摸黑浇地而害怕。女人们也悠闲,下雨时几个对脾气的人聚在一起缝缝补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雨过天晴,去地里锄锄草、剔剔苗、翻翻秧,再按时回家给老人、孩子做饭,几不耽误。老人们更幸福,背着手在庄稼地头呆呆地端详,一看就是半天也舍不得回家。
地里的庄稼长得茂盛,村里的树木也愈发葱郁。与庄稼比起来,人们似乎不怎么关心树木,就算再旱,也很少有人给它们专门浇水。在丰沛雨水的养育下,树木的枝条越长越旺,每一片树叶都干干净净,散发出绿油油的亮光。椿树、杨树、柳树、楝树、洋槐树们饱满的种子四处散播,村子里的角角落落长出一批又一批新树苗。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在乡村,真正的好雨不止春天需要,哪一个季节都必不可少。初夏麦收后种秋庄稼,需要一场透雨;秋庄稼在燥热的“三伏天”生长,更少不了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雨;收了秋庄稼种麦子,还需要一场透雨……身居城市,我一直依照着庄稼的需要来判断雨的“好坏”,为一场场雨的落下高兴或担忧。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下雨的时候我都会兀自冥想:落在城市里的雨,自身的价值不仅不能得到最好的体现,还常常招致纷纷的抱怨。
如今,家乡耕地里的机井有十多眼,电线也架到了井边,浇地不用再等太长时间。可是,雨依然是我关心家乡的一部分:看着电视上的天气预报,我一次次注视着地图上的那一个圆点,心绪随它的阴晴不自觉地起起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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