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

种苞谷的女人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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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苞谷的女人
                     一枕香梦


   “二月清明莫在前，三月清明莫在后”。香明白种值苞谷的时令，香是个急性子女人，虽然过五天才是二月里的清明，香却在早早地翻耕着土地种起苞谷来。四十岁的香，红扑扑的脸蛋一派阳光，苗条的身段如早春的垂柳，静美地绽放摇曳多姿。丈夫过了年就出去打工了，儿子读高三，读高三是辛苦的没有节假日，整日浸泡在书本和作业里。香没有指望他们回来帮自己，生性很高的香宁肯自己劳累些辛苦些少休息一会儿也不会去等待他们。尽管，她可以请几个短工，三下五除二的做完这些活计，香不情愿，并不是因为涨了的工价，而是她认为：自己能行的。香喜欢和土地亲近，喜欢陪伴着作物一季季走向成熟，走进自己喜悦的内心感受时光从锄头从扁担从镰刀上悄然滑落的快感。毎下一颗种子，香心里就多一份希望，人总是靠希望充盈着日子。香进城打工已经多年了，她总在休假的时候赶回来，春天播种，夏天插秧，秋天收获，冬日晒场，她落不下每一个季节，丢不开季节里茁壮成长的庄稼，一个与庄稼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女人，只有嗅到庄稼的清香，嗅到泥土的芬芳，望着一节一节拔高的作物，望着作物一点点地成熟，她的心里才有花的香味并且弥漫开来，醉了她活泛泛的心情。如果没有庄稼的陪伴，香会感到自己的日子苍白无味。特别是苞谷这种作物，无需过多的关照与精心的管理，就能收获就能丰产。关于苞谷香有太多的记忆：童年时代与兄弟姐妹争抢的苞谷爆米花，父亲喝过的苞谷酒一一记得自己偷喝了一口苞谷酒，烧得喉咙火辣辣的痛，呛得自己咳出血来。还有婚礼上乡亲们，向香掷投的象征多子多福的苞谷粒。还有苞谷那高高的秸杆那长剑一样的叶子，那百岁老人胡须一样的苞谷须，常常摇荡在香的梦里。苞谷熟了一茬又一茬，在陪伴苞谷生长的过程中，一代又一代种苞谷的人同苞谷一样开过花结过籽，最后一起走进泥土走进空旷的虚无。每一季苞谷的生长过程就是我们人生的速写：当生长的时候就尽情地生长，该开花的时节就放肆地绽放，该离去的时候就安祥的离去吧，苞谷是我们最好的榜样，只是我们人类留下的除了物质的创造外还有精神和思想。
   太阳总吻着香因劳动而绯红生动的脸庞，总深情地抚摸香温柔细滑如水的肌肤；太阳总是急促地第一个光顾香新翻过的泥土，它比香还显得格外性急。温润的泥土一砣砣在香的锄头的暴力下、在阳光的轻声细语里心甘情愿一团团粉碎，像人生的日子一天天撒落在不经意的流泻里。早春的暖风，呼啦啦地吹，故意将香水红的薄衬衫悄悄掀开一个角，然后一涌而入地鼓涨了她的衣裳。香羞红着脸骂这调皮的风，总像男人的手骚得她皮肤痒痒的，心痒痒的，像有无数条虫子慢慢地惬意地爬过。就在这时，香会无缘无故的想起自己的男人，想起他那双有力的手总在半夜里多事地游遍她温香的周身，搅醒她的美梦，唤醒她沉睡的欲望。香用力拉开男人的手，醉眼迷朦地深情款款望着这个同床共枕的人儿，撒娇地说：这手老实些，要听话。男人总是憨笑着，亲昵地望着她的眼，说：我是管它不住了，由你来管吧。香就沉浸在无边的幸福里，感受到时光游走的声音，感受到苞谷种子在土里拱动丶翻身丶爬起钻出来的声音。香的儿子很听话，丈夫很爱她，她还有什么可苛求的？思念那么长，季节却这么短，一转眼就是播种的时候了，远在天涯的男人啊，你也正想着该下种的苞谷么？你还记得为你种苞谷的女人么？我愿执子之手，与尔偕老。
   香最后一次用目光将苞谷地丈量完，顿时感觉到全身精疲力尽的劳累。一个人将几分土地翻过来又打碎，再抽出凼子，然后撒下种子又覆盖好地灰，还得打一次除草剂，这样反反复复三、四次。现在她要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将老鼠药均匀地撒在苞谷地四周，以消除鼠害确保苞谷安全生长。突然，香恍惚听到一个声音，一个遥遥不可期的声音。香猛地清醒过来，用手遮了阳光一望，原来，地那头走来一个男人，是冲着香而来的，是香的隔壁邻居叫坤。坤有意无意总在香一个人在地里劳作的时候，能不失时机地岀现在香的身边，像精心设计的一个阴谋又像天意的邂逅，总想罩着香。香无数次地拒绝过他的援助。香除了深爱自己的男人，不会再喜欢别人的，坤不懂幸福女人的坚强，不懂得女人的坚守其实是最顽强的，他总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被他感动最后被他俘虏。
   “香，辛苦了。”
   “不辛苦。”
   “香，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吧。”
   香懒得答理他，没有回答，反而加快了劳动的速度。这个时候，太阳偏头了，故意将坤和香的影子拉长了，靠近了。坤就说：＂你看，这是上天的安排。＂香用力向边上迈开好一大步，立在影子的前头，香说：＂你别作无谓的梦想。＂香在心里想像着，再过十天半月苞谷种就爆芽拱出新叶，在风里雨里相依相偎甜美成长，最后长成一片苞谷林，结出沉甸甸的苞谷棒，阳光将它吻得金黄，那个时候，男人从远方归来双抢，儿子也该放暑假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坐在昏黄的灯影里亲密交谈，香感受到家的温馨和浓浓的亲情。而一根根饱满的苞谷棒就在不经意中随手脱落了，丰满的金黄色的籽粒就是香的希望，就是香甜蜜娇媚的心情。香明白：只有付出才能有收获。汗珠顺着香的鼻尖掉落，凊脆地溅在土地上，绽放耀眼的锋芒，穿透岁月的隙缝，映照出一个又一个在肥沃或贫脊的土地上种植苞谷的身影。
   在这个世界上，诱惑无穷无尽，层出不穷。香，只能活在世俗的生活里，而拥有苞谷一样单纯透亮的一颗心，才有抵制一切浑浊欲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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