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你
2022-01-06经典散文
[db:简介]
一
第一次遇见你，我还年少。十五岁，白衣蓝裙，清纯得如同深谷里的一朵雪莲花。高中第一学年，我在学校图书馆里与你邂逅，你仿若已经在那里等了我很久，等我一步步靠近你，等我来轻嗅你的芳香。
那个深秋的午后，我还沉沦在痛失至亲的悲伤中，固执地以为从此自己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却不料，我遇到的你也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是的，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苦无依的孩子，因为你不仅失去了父亲，还失去了母亲，与我同龄的你还要承受着舅母一家人的虐待，并被舅母像丢垃圾一样丢进了孤儿院……
看着瘦小的你，我想对你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发现笨拙的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反而是你，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说：“上帝对每一个人是公平的，他赐予我们苦难，将来等我们长大了一定会把幸福带给我们。”
你长得并不好看，出身寒微，相貌平平，个子矮矮的，发丝毛糙，脸上还有隐隐约约的雀斑。在学校里，没有同学愿意和你交往；在家里，总是有那么多的活等着你去干，没有人去关心你。而你总是那么开朗，你说：“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我自己。”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迷恋你，甚至有一点依赖你。每天晚上在学校宿舍里，我与你说着对父亲的思念，说着那些小小的心事，你总是以一种固有的姿态静静地听我述说。你的眼神清澈明亮，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们常常并肩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偶尔我们也会相视一笑。站在学校的香樟树下，听春日的和风轻柔地拂着树叶，看着初绽的花蕊在阳光下舒展。晚上，当宿舍熄灯之后，在微弱的光线下，与你私语。三年的高中生涯，因为家庭与性格的关系，除了彼此，我们都极少有其他的朋友。我们将温暖的友情毫不犹豫地交给对方，相扶相持走过了三年时光。
那一年，你说你即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夕阳在山，临别依依，我真想把那段日子搂在怀中，孵化出一串相同的时光来。
我问你：我们还会不会再相见？
你说：会，一定会的。
二
第二次见你，我们之间隔了三年的时光。
那过去的三年里，我经常把你写进我的文字里，我还把你的故事改编成舞台剧，我将自己装扮成你的样子，把你的故事呈现在舞台上。
我常常幻想自己是你，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相见。
那个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落一地的温暖，预示着一场重逢的到来。
你来了，我们一起坐在伊娃河畔。你一脸的愁容，依然明亮的眼眸里藏着浓重的心事。
你说，你爱上了一个男子，一个冷漠且充满沧桑的男子。你想靠近他，却很怕，怕他的富有，也怕他的英俊，那些惧怕，都是因为自己的卑微与贫穷。
我问你：他爱你吗？或者他知道你爱他吗？
你说：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其实，我知道，在你心中，一直有着深深的自卑，以为自己姿色平平，就像长在山野边的一朵白色的蒲公英，无人欣赏，随风飘摇。但是，你还是无法抵挡爱神的到来，不管你的内心是多么的平静，那个男子还是点燃了你心中的爱的火焰。
其实，你很爱很爱他，但你依然可以用一种从容的姿态去面对眼前的他，你把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当你得到他的邀请，与他一起喝茶、用餐、散步时，你尽可能地装着若无其事，平静处之。但当他离开时，你却总是傻傻地陶醉在幸福中，你曾多次试探他对你的爱，其实，你不知道，他也在试探你。他的试探是因为他心里也有太多的不确定，是因为你是他今生所遇到的最好最好的女子，是因为在他遇到你之前，饱尝了太多的爱的煎熬，以至于他再也不敢尝试触碰爱情。
于是，在一次晚宴上，你听到他和朋友们说起，他即将与一位富家女子订婚。那个女子的脸上荡漾着幸福，她远比你年轻，比你美貌，你的心在瞬间碎了一地。在舞会上，你看着自己深爱的男子与别的女子喝酒、拥舞……你选择转身离开，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轻舔这爱的伤口。
其实，你和他都一样，在面对彼此时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你看到了他与别的女子暧昧，他看到了你眼中的泪，也看到了你内心的波动。你爱上的那个男子，其实有着缜密的心思和缠绵的情意，他的双眼里透着深深的忧愁。那种忧愁是多么的迷人，他多么渴望遇到一个能够懂他、爱他的女子。因此，当纯朴的你如天使般突然降临到他的世界时，他却有点不知所措了，迷茫、挣扎，却又是那么渴求靠近和拥有。
其实，在他和别人亲热时，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委屈和伤心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害到你，可他还是那样做了。从此，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痛苦还是欢喜，他的心始终为你跳动着。就这样，你们相互之间试探着，其实在心灵上早就合为一体了。
他对你说着爱，他爱你，就像爱自己身上的血肉。你眼中的他，只是一个疲惫得让人有点心疼的男人，他注视着你清澈的眼睛说：“我要你属于我，完全属于我。”他满脸激动，满面通红，五官都在剧烈地抽动，眼睛里却闪着奇异的光芒。
也许这就是爱，虽然这样的爱是自私的，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却没有对与错。爱，从来就是一种煎熬，相爱却不敢爱，明明爱着却无法去爱。
三
第三次见你，是接到你送来的结婚喜帖。
你说，还是他勇敢地跨出了那一步。你才能拥有现在的幸福。你说，你要温柔地爱他，心疼他。
你们相爱了，之前所有试探都得到了证实。你是爱他的，而他也是爱你的。你们的婚礼将在一座古老的教堂里举行。
那一天，你穿上了洁白的婚纱，挽着他的手，出现在教堂里。婚礼开始了，然而，就在他为你套上婚戒的那一刻，一个男人冲进教堂，指证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婚罪，并称他的原配妻子还活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你就像一尊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对这一切供认不讳，并揭开了那段婚姻的所有的秘密。原来，女方在婚前隐瞒了家族的精神病史，婚后，他发现自己的妻子性格粗暴，举止疯狂时，已经晚了。在这段婚姻里，他挣扎了整整三年，他想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治好妻子的病，可却遭到了女方的排斥与抗拒。他用酒精麻醉着自己的神经，一直到他遇到了你，被你的纯朴和善良触动了心弦，可是他始终不敢向你坦白他有过婚姻的事实，到最后，他还是失去了你。
你还是决定要离开他，不顾他的挽留，不顾他的悲伤。你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第三者，也无法接受如此不平等的爱情。于是，第二天早晨，你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离开了他的家。为了你的自尊，为了你要的平等的爱情，你痛苦地离开了那个男人。
在另一个城市，你遇到了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当他对你表达爱情的时候，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早已遗失在了一年前的那段时光里。你终于发现自己仍然深爱着那个男人，你还是在想着他，无数个冷寂的夜晚，你仿佛听到爱人的呼唤，在那个与他度过了无数个美好日子的家园里，他在撕心裂肺地呼唤着你，与他之间有过的爱的场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你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再优秀，也抵不过那份逝去的爱带给你的深深的震撼。
终于，在离开他整整一年之后，你决定回去。
你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我也曾努力地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底的爱又复活了。”
当你重新回到那里时，你的爱又复活了。可是，那里的一切已不再是当年的光景，那里已成了废墟。
你穿过一片树林，在河边的长椅上找到他时，那个曾经高大英俊的男子异常憔悴，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根拐杖，他成了一个瘸子。后来你才知道，是他的疯妻，在那个漆黑的夜晚，用一把火烧了那个家。疯女人把自己烧死了，也把他烧穷了，烧丑了，烧瞎了，如今的他只能孤寂地隐居在森林间的小木屋里……
四
最后一次见你，时光又带着深深的伤痕迈进了深秋。
你说，你回去了，回去找回多年前遗失的爱情。你说，让我去见证你们重生的爱情。
那个深秋的黄昏，我走进那片树林，你和他正坐在被夕阳映照的长椅上。
“我回来了！”你说着，一只手握着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拭去他脸上滚落的泪珠。
“你是来看我的？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是吧！”他说。
你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哦，你用不着伤心，我很好。你呢，你能呆多久？一两个钟头？哦，别急着走，还是你有个性急的丈夫在等你？”
“没有。”你从嘴里使劲挤出这两个字。
“你还没有结婚？这可不太好，你长得不美，你不能太挑剔。”他又说。
“是的。”你应和着他。
“可也奇怪，怎么没人向你求婚？”他说着。
“是的。你也该结婚，你也和我一样，不能太挑剔。”这时，你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闪动。
“当然是。我在等着一个傻瓜来找我。”他说。
“但愿这样，那个傻瓜，已经来找你了。我回来了！让我留下吧！”你哭着说完，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用手轻轻拍着你的背，说：“傻瓜，你终于回家了。”
……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所听过的最深情的爱的对白。
我知道，那一刻，苍白的你，坚毅的你，与众不同的你，终于等到了你要的那种平等的爱情。你明亮的眼睛没有蒙上灰尘，你独立的意识和对于平等的追求，从此，你和他不会再分开。
在你的心中，眼前的这位又穷又瞎的男子才是你朝朝暮暮想要拥有的人。他是你心中不可取替的唯一，你爱他，只是纯粹的因为爱；你爱他，因为那份爱，如此刻骨铭心……
【后记】
当我遇见你
——当我写下这五个字时，眼前便会出现那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素淡的深秋，有着并不明朗的色调。湿润的草场，种植着大片黄色的郁金香。太阳在低低的云层里穿行。落叶漂浮在湖水上。四周，是零落的树木和高低不一的丘陵。这个美丽的世界，在经过雨水的洗刷之后，泛着微微的清新的绿。
《简·爱》是我最钟爱的一部小说。
每一次读，心里总会泛起微微的水波，总会一不小心把自己跌落在那些久远的时光里。
我庆幸，在我的青春年华里，曾经有过那么一场唯美的遇见。
当我遇见你，《简·爱》
——是你，改变了我的一生。
是你，牵引着我走进这个世界。
是你，让我用一种从容的方式去面对爱。
当我遇见你，我更加深信，在这个世界里，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冥冥之中，你听见了他的声音，人海里你看见那双眼睛，你知道，你的语言只有他能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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