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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散文《下放,下放》

2022-01-06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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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九年的夏天,我家被下放了。一人去农村是下乡,跟着母亲去农村是下放。
  文革期间,我父亲因为开过裁缝铺,被定为小业主,后被单位叫去训话,几天不让回家。接着又是关黑屋,又是写检查,吓得我母亲几天没有合眼。
  后来,单位领导指给父亲两条路,要么回老家,要么就近下放。不然问题会很严重。父亲回家和母亲商量,全家考虑再三,母亲同意下放。说是老家太远,条件太苦。
  一辆旧板车,在公路吱吱呀呀地前行,上面堆满了行李,那是我们家的家当。一趟又一趟,平时也没觉得家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到了搬家,咋就这么多。经过了几次奔波,家总算搬完了,我们来到了下放的村子。
  我们家被安排住在村口的窑洞里。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的时候,来了好多村里的老乡。他们有的帮忙,有人则在一旁看热闹。
  一个老婆婆过来了,她对我说:“女子,把你家的速子,给我用嘠,叫额把多朗速一哈”。我没听明白是啥意思,就愣在了那里。有一个学生摸样的男孩告诉我说,老婆婆说的意思,就是想借我家的梳子梳梳头。我明白了,跑去给她找出了梳子,就看老婆婆拿着梳子,在她那头发不多的脑袋上划来划去。
  第一次进窑洞,感觉里面又黑又暗,我有点害怕。突然,我发现窑洞的深处放了一个东西。我向母亲喊起来:“妈,那里面有个棺材,我害怕。”母亲跑了过来,一看果然那里放了个棺材,母亲便对村里领导说;“请你们派人把它抬走吧,我家孩子害怕。”可村领导有些迟疑,不太情愿,说那有啥呀,有啥可害怕的。经过母亲苦苦哀求,他们才将那东西抬走了。
  长达十几年的农村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忘不了下雨的时候,窑洞上面的土,哗哗往下掉,那时的我真得好怕,那一天一个不小心窑洞就会垮掉。
  在农村上学的时候,教室里面好简陋。泥土砌的桌子,还要自己带小板凳。因为教室少,学生多,就一个年级一个年级轮流上课。有时图方便,同学们不拿凳子,就坐上一节课同学坐过的凳子学习。
  由于我是外来户,经常受村里小孩欺负。他们趁我不备,猛然抽走我的凳子,让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有时还把我拿的凳子藏起来,任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一蹲就是好长时间,为这事我哭了好多次,也不敢告诉母亲,怕她听了更生气。
  到了每年夏收的时候,也是我最郁闷的时候。队里派人领着我们小学生拾麦穗。村里的有些男孩老刁难我和姐姐,当我们看到麦穗准备弯腰拾时,他们猛地抢在前面拾走,还歪个头笑我们姐俩,有几个站在那里,嘴里骂着;“外来户,野杂种,跑到这里抢饭吃。”气得我和姐姐浑身打颤。
  我们家的西邻也是下放的。一个四川女人,嗓门特大。带着俩孩子和一个瞎眼的公公。人不咋地,对公公一点也不好。
  经常听见她屋里骂公公,嫌公公帮不上忙,做不了事,说公公是个废人。可老人就这样,还经常跑去挑水,我和姐姐看他不方便,就经常偷偷跑去帮他一下。
  因为父亲还在工作,家里就母亲四姐和我。其他姊妹都工作了。由于家里没男人,别村的知情看我家养的鸡不错,就相约来我家里偷鸡。
  半夜正睡觉,就听院里鸡飞狗跳,吓得母亲四姐和我不敢吭声。等到声音没了,出来一看,院门大开,鸡被偷走了好几只,没被偷走的鸡躲在角落里索索发抖。大门外,有一个手电筒掉在路上,可能是偷鸡的人慌慌张张逃跑时掉的。母亲就将它交到了大队,可再也没听到下文。
  最最刻骨铭心的,就是有几年的包产到户。我家没有劳力,地又分的远。村里有些农户就欺负我家没人。他们无论是去地里上肥追土,还是浇水都从我家地里过。我家的那一亩三份地里的脚印,车辙,水印到处都是。我的母亲看在眼里,气在心上,但也是敢怒不感言。我和姐姐也是恨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人家是本地人,有的是势力,我们根本就惹不起。
  还有那时农村的水是很金贵的,每年的浇玉米地就家家轮着来浇。因我家是外来户,所以我家浇地也总是被排在最后。
   母亲由于长期心情不畅,忧郁成疾,身体很不好,根本干不了重活。家里其他人都有工作要做,所以我们家的地,就靠我和四姐去浇。
  夜里十二点后,轮我和四姐去玉米地浇地。看四周黑漆漆一片,我们姐妹俩吓得要命。但也不能不浇地啊,因为过了第二天就轮过去了,再等玉米就会干死。
  就这样,我们姐俩一人一头。姐姐从一边打开口,我从这边看着水流满了再堵上,心里很是害怕也没有办法。忽有风儿吹过,吹得玉米叶子哗哗作响,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耳听有狗叫声,猫叫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有时越想越害怕,就撒开脚丫子向姐姐那头跑去,我和四姐抱头痛哭。就这样,连着好几晚上坚持着坚持着,我们终于浇完了地。
  当然,在农村的时候,也有许多村民心地善良,他们一直在善待我们,也不把我们当外来户看。给我们送吃的,有时还帮我们家干干活。我的母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对他们也总是表示感激不进。还经常请他们到我们家吃饭,小坐。要是哥哥姐姐带回来一些食品,妈妈就给他们送一些过去。
  回忆有时很痛,可怜的母亲。最终没等到回城的那一天,她走了,被葬在了那个伤痕累累的地方。
  三十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下放,下放,忘不了的记忆,忘不了的伤痛。而那些童年和少年的经历,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也让我在磨难和困苦中,渐渐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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