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情结三月三

表姐情结三月三
透透/文

   美姣表姐十九了，每次看美姣表姐，我总感觉像看一支怒放的桃花，在三月，在我们这个小山村，她鲜艳，热烈，花枝招展，好看得像落在坡上的火烧云一样。
  自从上次三月三美娇表姐去板江街看了抢花炮、赶了会期回来后，她就天天想着隔壁红路村花炮队的阿龙哥，平时有事没事总爱去赶街（圩），谁都知道，阿龙撬到了美娇表姐这个拐。每次，只要美娇表姐眉毛一扬、大眼睛里漾起无数小水波或者大辫子一甩、腰身扭得跟风中杨柳条似的时候，表姑妈就说，这个死妹崽，没晓得哪天就给我弄出什么妖蛾鬼怪来！所以，近来美娇表姐被表姑妈看得死死的，稍有异动，表姑妈就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你千万莫弄出事来丢丑吖！
  但在三月三这个特别的日子，表姑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天村里除了走不动路的人外，哪个不去板江街？老小去看抢花炮，后生去赶会期，几乎家家倾巢而出。因而，美娇表姐早早打扮妥当，红格子外套，深蓝的卡裤，配上脚下一双平绒黑布鞋，没等村上同伴来喊，便满脑子阿龙哥，两片脸颊红绯绯地，在表姑妈的眼皮底下一扭腰出了门。
  板江小学后面那块宽阔的大田，是每年抢花炮的场地，点炮台在田中央。松门则搭在大田旁边的一块平地里，门框用红绸结彩，奖品摆在松门后面的木台子上：大肥全猪和白酒。板江、丹洲、板必、红路、雷洞、和桐、六孟七支花炮队，个个生龙活虎，只待花炮一声轰天响，队员们便赤膊上阵一齐往前冲。那时，炮环在谁手里，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最终抢得花炮的，赢的不仅是力量，还有聪明和智慧。而田埂上，竹篷边，学校操场，古榕树下，到处是看抢炮的人，里里外外把大田围了个水泄不通。阿龙是红路队的主力，骏马一样健硕的身板，阳光一般俊朗的面容，让站在老地方的美姣表姐，直瞧得心里跳怦怦的。阿龙也一眼看见了美姣表姐，不时抛来会意的眼神。抢完花炮后，他们的约会地点是离街两里的枫树坳——那是个情人唱细声歌的好地方。那天，美姣表姐卖了同伴的溜子，也躲过了表姑妈的盯梢，和阿龙一款（谈恋爱）款到了天麻麻黑。
  只是，当美娇遮遮掩掩地进门时，眼尖的表姑妈还是一下就瞧出了端倪——美娇耳根下的那片红印子！她认定美姣表姐挨阿龙盖了私章宰了拐，任美姣表姐怎么辩解都没用，晚饭没吃，就把美娇表姐撵进房，一边黑着脸叼扛（训骂），一边火烧眉毛似的下命令：下个街日，去叫阿龙拿一对公鸡来！美娇嘴呶着，心里却乐开了花。订亲，对八字，算日子，掐时辰，过彩礼，备嫁妆，到了第二年正月初六那天，美娇表姐哭嫁（习俗）了，然后，弟妹老表一大溜送亲队伍，把她美滋滋地送进了阿龙家的大门……
  后来，我再见美娇表姐时，她已经五十五了。尽管板江早已没有了三月三抢花炮活动，也没有年轻人来赶会期了（年轻人都打工去了），但她和阿龙对此依然情有独衷。每到三月三，准会搭车去富禄侗寨看抢花炮、赶会期、听山歌（三江只有富禄乡一直完整地保持了这个传统）。那天，两佬又要出门了。
  但见美娇表姐把长辫子盘在头顶上，耸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鬏。

约1200字.
2014年3月23日于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