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乐事

　　
　　已经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间了，亦不记得具体是在怎样的媒介上，看到过一篇评论贾平凹《废都》的文字，印象中洋洋洒洒过万余字，大多是批评的，批评的观点，时间太久，已不记得了，但其中引用的资料，一时兴致，却还摘录下两条，偶尔翻翻，读来还是觉得有趣，其一，是杨宪益品评《废都》的打油诗《有感》，“忽见书摊炒《废都》，贾生才调古今无。人心不足蛇吞象，财欲难填鬼画符。猛发新闻壮声势，自删辞句弄玄虚。何如文字全删除，改绘春宫秘戏图。”其二，是陈四益《〈废都〉诗话》一文中的文字，听说《废都》是“当代《红楼梦》”、“当代《金瓶梅》”，“这就犹如听到‘当代汉五铢’或‘崭新旧货’一样，好滑稽”，亦有感而发，作诗一首：“闻说《废都》悟道言，看来也是野狐禅。下删三百○三字，留与作家细细参。”
　　这两条资料，说它读来有趣，一来可能是诗的作者太有名气，二来恐怕是读来真的有趣。想着二十年前，《废都》出炉，实在是热闹不比寻常的，而后评者，亦如过江之鲫，众多品评，五彩斑斓。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了，再回望过去，有一点似乎应该确定下来，就是，说《废都》是“当代《红楼梦》”、“当代《金瓶梅》”，实属一时头脑发热，是缺乏常识，短视历史的病症发作了。《废都》的热，根子上还在于它在特定的历史时段把春宫秘戏的描绘和煽情所积累的能量在社会文化与舆情的禁区中突然释放了出来，引起受众的新奇与恐慌，从而热炒热卖实现的。它好就好在做爱，坏亦坏在做爱，把做爱作为一种人生乐事而大事渲染，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去，极尽笔墨之能事，而终得其反，阅读的实际效果终于沦为“何如文字全删除，改绘春宫秘戏图”的结局了。
　　其实人生乐事还多，微信上看到一位先生所列的若干条，私下以为实有推介的必要，高卧、静坐、尝酒、试茶、阅书、临帖、对画、咏歌、鼓琴、焚香、莳花、踏青、候月、听雨、望云、瞻星、负暄、赏雪、看鸟、观鱼、漱泉、濯足、倚竹、抚松、远眺、俯瞰、散步、荡舟、游山、玩水、访古、诲人、寻幽、消寒、避暑、随缘、忘愁、慰亲、习业、为善、布道……这亦为生活之所须，至于所须的缘由，许是正如知堂所言，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总须还应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一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不过在微信的评论栏，亦看到一条有趣的添加，和贾氏也是相关的，评论云，贾氏认为，还有就是和胸大没脑子，脸蛋美没知识的熟女品茶聊天。很有调侃的滋味，到底是不是“贾氏认为”，虽不确定，但作为人生乐事的一种，与做爱相比，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亦算作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了，分明是有着境界与素质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