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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六元

2020-09-24抒情散文窗外的流萤
早春,莫名其妙的病痛袭来,我住进了医院。一个多年忙碌的人,突然在医院白色世界里安静下来,不管工作,不顾孩子,不理家务,居然有难得的清闲。静夜里的病房,没有呼叫器此起彼伏刺耳的叫唤,没有护士奔忙的身影,没有探视病人时亲朋惊乍的喧闹,一切归于沉


早春,莫名其妙的病痛袭来,我住进了医院。

一个多年忙碌的人,突然在医院白色世界里安静下来,不管工作,不顾孩子,不理家务,居然有难得的清闲。静夜里的病房,没有呼叫器此起彼伏刺耳的叫唤,没有护士奔忙的身影,没有探视病人时亲朋惊乍的喧闹,一切归于沉寂。
夜风带着暖意一阵阵袭来,看不到红的花、绿的叶,却分明感知,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病房。


这样的夜,是适合静读的。拉开行李包,拿出孔帆升的散文集《盛在碗里的乡情》,一页页翻阅。其乡言俚语,诙谐、灵动的语言犹感亲切。翻着书,一页又一页书把人掀得时笑时哭、时痛时乐;有时如看到佛语禅心,顷刻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有时则为世情纠结,忧虑不安。当看到《癞壳公》悲凉的死,便再也读不下去,昔日友人的面容便在书页间飘来拂去,驱之不散。


我是在花季认识她的。二十年前,工作后的第二个月,她以土地工子女进的企业(企业为了征用当地村民的土地,为村民或其子女安排工作)。黑、瘦、矮个子,像男人一样的短发粗声大气说话,与我们这些经过多次量身高、称体重、笔试、层层筛选进来的外地人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要命的是,她有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六元。为此,同事们在斜着眼看她时,常常戏谑她:几元啊,你就值六元?她却涨红了脸,急急地争辩:我爸取的,不怪我。家人都叫我元宝。顿时,人群又爆发一阵大笑。


那时岗前要培训,做笔记,背工作法,考试,难倒了只上小学的她,我主动提示她记忆要点和考试重点,帮她一次次通过考核。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两人越走越亲近。


春天,她会带着我到近郊抽竹笋、摘山泡、扯苦菜,将映山红用藤条编成花环戴在彼此头上,一起在山顶勾肩搭背唱跑调的流行歌。


偶尔,她会在上班时偷偷绕到我身后,用膝盖拱我的膝骨湾,当我猝不及防快倒地时笑呵呵地扶住我,变戏法似的拿着存折在我面前炫耀:又存了多少钱。不用惊诧,下班后,她回家种菜插秧割谷打麦子,卖农作物的收入比上班高得多。


我那时在基层搞管理,常有地头蛇和管理人员对着干,她一得讯就一阵风跑到我跟前,捋起袖子朝对方吼:想欺负人啊?有本事的冲我来!那架势大有谁敢动我就和谁拼命。看着矮我半头的她,我找到了友情最准确的注解。


婚后的她生了女儿尚不满足,又怀上儿子。那时计生抓得紧,她用白纱布缠住日益隆起的腹部,穿宽大衣服,八个多月了还坚持上班,产量还是班上300多人的前几名,谁也看不出她是孕妇。生完儿子第四天她就面浮脚肿的来上班。心痛之余,庆幸苍天有眼,祈愿儿女双全的她,能过上好日子。


那天,她来找我,要辞工。说在家乡买了块地,要建房子。我急了:不是有了新房吗,还建什么房子?要知道,许多像她一样的双职工还窝在一间平房里。“你还不知道我吗,别人没有的,我想有;别人有的,我想更好!”


一个月后的那个雨天,我在办公室窗前,看窗外粉的桃花、白的梨花纷纷扬扬,大朵大朵的桐花落满一地,心,戚戚然,有些伤感。一同事匆匆跑来:阿丽,你快去,六元喝药了。医院的抢救室里,她疲惫的眼睛再也没睁开。心,痛得揪成一团。她是太累而绝望的呀,一个人和水泥、挑砖、提灰桶砌墙,四十多天才造起一层楼,而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却日日在麻将馆流连。不管她多么要强,在一次次坚持、无助、彷徨、失望中,找不到解脱、变通的途径,最终彻底崩溃走向绝路,是何等的无奈与悲凉。


七年了,她早已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而这些年,从她早逝的伤痛中,我感悟生命存在的意义,不为了追求财富而忽视内心的成长。读书、写字、交友,成了我最强大的精神食粮。就算打击再大磨难再多,就算三九寒冬,有朋友的关爱和支持,我也能感觉日日如沐春光。就像此刻病中的我,床头,有怒放的康乃馨;枕边,有可以充实心灵的书籍;室外,有关不住的满园春色。一切的一切让我感受友爱与关怀,思念与感动,感知生命是这样的丰富可贵。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 倚窗,遥望天边,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此刻是否孤独?是否流一行悔恨的泪?

2013.3.14
1600字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3-18 11: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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