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之晴：小二

小二

那夜没有月亮。雨，一直下个不停。
小二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跟着小灯来青岛，都是太阳西斜的黄昏。晚霞如火般燃烧着。那美丽的瞬间，葡萄酒色的云霞，驮着无数梦幻，飞翔着。
可梦的翅膀，每每碰到夜幕的时候，就会在不经意间，撞落那些天堂鸟。黑压压地一大片，齐刷刷地落下来。那么沉、那么重。
梦在仓皇中，化成一支惊慌失措的短笛。明晃晃的希望搅和在泥潭里，构成了天街上的雨丝，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黑魆魆的天幕上，没有月儿，星星躲了起来。小二就那样无望地走着，任凭一孔孔瓦窑里透出的火光，将海水和月亮染成了红色的，如血，鲜红鲜红的。
小二踉踉跄跄走在高高低低的路面上，集满了泥浆和杂草的坑坑洼洼，让村庄塌陷啦。麦草燃烧的余烟和着鱼腥味儿，无休止地扩大、膨胀着。
老屋里的晚钟，敲得凄凉而孤单，像暮鼓，让人升起一种不安的情愫。娘的发卡已经锈迹斑斑。那把银簪子和银梳子就在月亮下，闪光。“你太粗心了，小灯，也不知道给娘拿回去。娘的假牙没有装，一张口一个深深的黑洞，像看不见的深渊。炕上那个小孩儿，让娘多看了几眼”。 槐树叶子上的雨珠儿，闪着亮光，相互碰撞着，表情怪异。那双瘦弱的手，插上门闩，将雨夜里的狐狸和小鸡一起关在了院外。
夜那么黑，小二找不见出口。独自站在暗夜里，那一刻，她好怕好怕。 泪水淹没了村庄和星辰。
“ 小灯 你就这么干脆地转身，离开嘛！ 在这泥潭里，我好怕好怕”。 阵阵蛙声唤醒了胎动，“我必须活着，有小小，我必须走出泥潭。我要上岸。” 升起这个念头，童话故事里，泥巴王子送给水晶姑娘的礼物——让她盘在头顶做装饰的小蛇，蠕动着。这是生命。这个时候，小二觉得有无数条小蛇蠕动着，将黎明前沉睡的风儿唤醒了。
小二鼓足勇气，学着青蛙的样子，满身泥泞地爬上岸。呱呱地叫着，将散发恶臭的衣服，连同记忆，塞进刚刚长出的龟壳里，封存。
青岛的夜雨，终于小了小了。
小二住进一家小旅馆，洗了热水澡。 早上起来，看着朝霞映红的东方。肚子里的小小胡乱动弹着，她抚摸着小小，似乎有一种心灵感应。“饿了，是的。” 她迎着朝阳走进一家环境不错的餐馆，吃完粉皮炖鸡。小小好像满意地睡了。 小二坐上动车，去宁波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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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23 15:29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