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舍里飞出的木雕艺术

晨光熹微，四周围一片静谧。我独自行走在通往深山更深处的山路上。这是瑞士。这是苏黎世黄金湖岸的经典山地风光。草地上散布着无数只色彩斑斓的母鸡，树木的枝桠上或站或卧一只只雄鹰，翠鸟躲藏在枝叶间，凭栏而立的老翁，钓鱼的孩童，闲聊的夫妻，色彩艳丽的八哥儿，单顶鹤，鳄鱼天鹅鼹鼠……他们仿佛一夜间凭空冒了出来，令人禁不住驻足惊叹。
这是仅属于曼内多夫小镇的木雕艺术展。
18年前，热爱木雕艺术的里克在阿皮斯伯格山坡的一处鸡舍里开始了他的木雕艺术生涯。他喜欢人物。曾经用刻刀花了三年时间专门雕刻人物的面部轮廓。在接了几个活儿之后，购买了电锯。
里克是我们这一方的著名木雕工匠。交叉路口环岛中的两辆摩托车与三人组、半山腰俯视小镇的阿斯泰利克斯（Asterix）和奥贝利克斯（Obélix），小镇及其附近的十几家养老院门口的木雕人，都是里克的杰作。
随着年龄的增长，里克开始寻找接班人。他将目光投到了邻居罗兰的身上。罗兰做了四十年木匠。五年前的一天，里克问罗兰是否有兴趣去他的木雕工作室看看，罗兰爽快的答应了。
罗兰立即被木雕工作室里面的作品所吸引。里克让他尝试尝试。于是，热爱动物的罗兰一口气雕刻了20只母鸡。 自此，两个人开始了合作。自从罗兰来了之后，工作室中单一人物的木雕形象改变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们给这个工作室增添了不少情趣。 阳光灿烂的午后。散步回来的我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动物木雕原型伫立在工作室前，罗兰正在木雕前忙碌。远处的苏黎世湖有如背景板，完美地衬托出安静工作的雕刻师傅的形象。
我情不自禁走上前，问，“你好罗兰！没有打扰你吧？这是马还是牛？” 罗兰直起身，笑着面对着我，道，“没关系。这是驼鹿。” 难怪此物如此高大，又似马非马。“缺了鹿角。” 我自言自语。 罗兰笑道，“在那边。” 我看到房前的地面上一对巨大的鹿角已经成型。 罗兰道，“这边涂了一点颜色，回头还会涂些阴影，更好看。” 我转到另一边，看到鹿身上涂了些棕色。我想起哥本哈根的鹿苑。在不同的光线下，鹿身呈现出不同的棕色，金棕色最好看。
我笑问，“怎么想起雕刻驼鹿了?” 他道，“有人定做的生日礼物。生日的主人特别喜欢驼鹿。” 我问，“完成这个作品需要多长时间？” 罗兰道，“这个作品由我和里克共同制作，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我沉思，“保守计算，至少需要一万法郎。这个礼物够慷慨。或许是几个朋友共同赠送的。“ 罗兰点头。 我又道，“哪天我悄悄定做一只雄鹰送给我的爱人。他最喜欢雄鹰。” 罗兰笑答，“好！” 我问，“雕刻一只雄鹰需要几天时间？” 罗兰道，“三天吧。” 我不觉惊奇，“我和我爱人曾猜测，那么多翅膀纹路，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却原来只需要三天！。” 罗兰问我要不要喝杯咖啡，我欣然应允。
曾经的鸡舍全部被利用起来。一间做电锯房，木屑铺满地面和工作台面。空余的地方，放着几只半成品母鸡。一只完整的鹿角放在正中的台面上。 我问，“这鹿角是真的吧？” 罗兰，“是真的。我们用来研究的。”
靠墙的木台上放着一对儿瘦高的木雕男女。 “这是爱情衡量仪。“ 罗兰笑道。 他将两人从面对面转成背对背。原来，人物被装在可旋转的轴承上。他又将女人转过来，“他不再爱了，可是她还爱着他。“这显然是里克的杰作。与森林边的四人组极其相似。
较大一间鸡舍的外墙上一字排开十个木雕人物像，里面是休息室兼临时陈列室。 一个灰白头发及胡须的木雕老人坐在椅子里，上身着白色衬衫，黑色外套，棕色裤子，黑色鞋子。直接给木头上色，令人物显得古拙厚重。旁边屈膝站着个时尚的女人，金发红裙白包白鞋，或许是来探望老者的访客。 柜门上贴着十几张旧报纸，全部是有关里克木雕工作室的报道。 我问，“有你吗？” 罗兰拿出两本杂志，上面报道了最近的木雕展。展览中大量的雄鹰是两个人的共同结晶。 我们边喝咖啡边聊天。 罗兰道，“里克在逐渐减少工作量，为退休做准备。以后这里就由我接手了。” 我感叹，“你这四十年的木匠生涯，因为木雕艺术转了个弯儿。 “ 罗兰笑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会让人充满激情。对于里克当初的建议，我特别感激。“ 我沉思，“奇怪的是，自从失业之后，我这有了大把的时间，却没有再动笔。或许，我也该重新开始写作。“ 罗兰点头，“写作也是一门艺术。喜欢的话就坚持下去吧。“ 告别罗兰。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向地面。给驼鹿涂抹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我的内心，渐渐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