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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母亲给我的“刺猬”

2022-01-07叙事散文雪中梅
母亲给我的“刺猬”(散文)“你嫂子,快到那边看看去!”彼时麦子刚吐穗,我和母亲正在齐腰的麦田的夹垄里薅猪菜,本家的大奶奶急慌慌走过来,说话的语气低沉而焦躁。有一条长满蒿草的干河岔子夹在麦田里,和马车道交叉处是一座用柳树杠子搭的简易桥,我们三……

  母亲给我的“刺猬”(散文)   “你嫂子,快到那边看看去!”   彼时麦子刚吐穗,我和母亲正在齐腰的麦田的夹垄里薅猪菜,本家的大奶奶急慌慌走过来,说话的语气低沉而焦躁。   有一条长满蒿草的干河岔子夹在麦田里,和马车道交叉处是一座用柳树杠子搭的简易桥,我们三个人跑到桥下。   桥下杂草丛中,一个姐姐倒在血泊里,旁边一个小婴儿微弱地哭着。母亲只看一眼,便拿起手里的耪锄子麻利地割断了连着姐姐和婴儿的脐带。婴儿哆嗦着,母亲赶紧脱下褂子把她包裹起来。   “哎呀,这真是!”大奶奶唏嘘着。   “哎呀,这丫头才多大,真是的!”母亲也唏嘘。   “你快走吧,这个东西就让野狗吃了吧!”大奶奶指着那个啼哭的婴儿对姐姐说,语气里满满的鄙视。   “求求你们把她带走吧!”姐姐哀求着。   母亲和大奶奶转身就走,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姐姐看着婴儿还有杂草里的血迹:“好可怜啊!”   “你个死丫头还不快走,小孩子看这个多晦气!”母亲把我提溜走。   一路上我跟在她们屁股后面哭,大奶奶呵斥我:“哭啥,她不可怜。”   “那个姐姐在流血啊!那个小孩真的会叫狗吃了吗?”我哭得更大声。   “记着,你长大了离男人远点!就不怕啥了,听见了吗?”母亲安慰着。   我不住地点头,那时我七岁,男人的概念就是和父亲一样的人,不知道那位姐姐和那个婴儿与男人有啥关系,但是男人便作为魔鬼般可怕的影子埋在心底。   小学毕业,我没有和伙伴去小张庄村北去上中学,而是作为尖子生被选拔到十五里地外的沙河驿高中上初中。   开学时,母亲打点好行囊。临行前,我不愿挪脚步,不愿离开母亲。母亲看穿了我的心思,“别害怕,离男人远点,没事儿的。”   就这样,我怀揣着梦想和母亲给的“刺猬”踏上了漫漫求学路。   报到完毕,一位胳膊上套着“学雷锋小组”字样的红色胳膊箍的大哥哥帮我扛着行李去找宿舍,他在前面走,我跟在他后面,保持着大约两米的距离。后来我知道,这位大哥哥高我两个年级,并且和我是一个镇的。我们回家周总是搭伴一起步行回家,我们走在路上时,也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一开始大哥哥不禁笑我这种行为,后来也习惯了,边走边聊天,他很欣赏我给学校广播站写的稿子,建议我到高中时学文科。就这样走着走着走过了一年的时光,那位大哥哥考上了迁安市一中。以后回家时,没有了前面的大哥哥,我突然觉得回家的路好漫长。   上到初三时,正在流行“射雕热”,班里很多同学狂热地追剧,晚自习翘课去学校附近的同学家里看电视,回来后津津有味地谈论剧情,满嘴的郭静黄蓉梅超风,那首《人生有意义》,更是被无数次地传唱,唱醉了多少少男少女懵懂的心,它像一阵春风,吹得早恋的种子悄悄长出了稚嫩的芽。有几对同学开始偷偷翻墙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幽会。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开始了我那段青涩无果的初恋。我偷偷喜欢着班上一名帅气的男同学,喜欢听他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喜欢他打篮球时酷酷的样子,喜欢他一口流利的英语,喜欢他的一笑一颦。我的目光追随着他,几次找机会想对他表白,可是真的面对他时,心里的那只刺猬就会跳出来,扎煞着芒刺把我到嘴边的话逼退。   后来,学校召开全体师生大会,爆料出一个在那个年代骇人听闻的消息:初二的一个女同学怀孕了!虽然这个女同学自动退学回家,校长仍然很是激动,言辞激烈地报告狠狠地抨击学校乱像,有效地遏制了不正之风的蔓延。我们班有同学被点名批评,那时我庆幸还好没有自己,默默感激心里的那只刺猬,然后竖着耳朵听见也没有那位男同学的名字,迅速回头看看他的面孔,心里莫名地欣喜。   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他进了一家钢厂当了工人,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这并没有让初恋的芽子停止生长,每到年底我都会偷偷给他寄去一张明信片,尽管每次都如雪花落进大海。   再后来高中毕业,应验了数学老师的谶语,以几分之差和自己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高一第一次月考之后,那个满脸长着青春痘的数学老师指着我数学卷子上的一个个半截椽子语带讥讽地说:“你语文考满分有啥用?你看你看看!”我远远地看着,脸色羞愧难当。“我让你上跟前看看来!”老师认为我离他远远的距离是对他的蔑视,语气高昂语气急促。我没有动。我的行为激怒了老师,老师的语言激怒了我。我是个好学生,可是好学生也有不可触摸的底线——那就是保持两米的距离,这是不可逾越的沟,爱谁谁。面对我的死拧,这个年龄和我相差无几的男老师抓狂了,放出话来:今后再管你是孙子!你不栽在数学上我是重孙子。   是的,我栽在数学上了,而且栽得头破血流。十二年的寒窗苦读付之东流,当我无助地接过父亲的搂耙无奈地在地畦田垄的命运的网里无声哀嚎的时候,远处,薄烟笼罩的村庄里传来鞭炮声,我暗恋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时我恨我怀里的这只刺猬,是它刺破了我的梦想的同时也让爱情望而却步。   我开始放纵自己,穿当时流行的细腿裤可透视的乔其纱衬衫和高跟鞋,背着一把廉价的吉他和一群“愤青”四处游逛,经常在暗夜的河边点燃篝火,烧着从庄稼地里偷来的青玉米和毛豆,在毕毕剥剥的火光里对着潺潺东流的河水伴着变调的流行歌曲声嘶力竭地吼叫。我快意于这种痛快淋漓的宣泄,置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叹息于不顾。我不想再做个好孩子,因为好孩子的下场如此悲催,可是慢慢地我发现我也做不了坏孩子,当我们这群自诩的“时代先锋”里,有人开始搞对象,还不避讳他人公然拥抱接吻时,我悄悄退出,我觉得这是一群不要脸的乌合之众,我做不了这样的人,那只“刺猬”早已经融入我的血液,当我的血液忘乎所以地沸腾时,它就会竖起尖锐的芒刺把我扎得生疼。   我和村里没读多少书的女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相亲结婚,然后是波澜不惊的烟火日子。就在我不甘于柴米油盐老公孩子时,传来我的那位初恋婚内屡屡出轨,最后惹上了一位款爷的外甥女粘身,他不得不辞退老婆让“小三”上位。我唏嘘不止,庆幸自己这段始终没开始的恋情,心里默默感谢母亲给我的刺猬。   当我步入商海,慢慢学会在商海里泛舟,变身为一个小老板时,才发现经济时代的社会远比那时校园复杂光怪得多,繁荣昌盛表象背后杂草丛生,美丽鲜艳的花瓣里暗藏臭虫。为了业绩,为了销量,为了大单,供货商请吃请喝免费的特殊服务司空见惯,每每当我看到我的同行们沉醉在灯红酒绿里乐此不彼时,我不禁慨叹:这个时代还有没有纯洁的爱情和忠贞!我更严厉地告诫自己:越是身陷淤泥越要自律。这时我突然发现我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一只刺猬。   如今网络时代来临,让天涯变成咫尺,便捷的沟通让浮躁的灵魂蠢蠢欲动,一部手机让多少家庭破碎又重组,个性的解放冲破道德的束缚让“日租房”的生意火爆异常。我的先生英年早逝很多年了,我依旧孑然一身不愿触碰天边的流云,默默等待着此生的缘分,在这充斥着尘霾的俗世开辟出一块洁净的空间,等待着触动我心灵的那个人牵手共舞红尘,我不知道在世人眼里我的坚守是不是个笑话,可我宁愿把这个笑话守成传说也无怨无悔。   最近网络里频频爆出十几岁的小女孩还不懂人生,还不知道婚姻家庭是啥概念,在懵懂中就让自己变成了母亲,这样的新闻让我禁不住打激灵。女儿就要上初中了,我很担心,在那多姿多彩又扑朔迷离,充满着新奇诱惑的外面的世界,她离开了我的视线会不会沿着正确的人生路走下去,会不会禁不住诱惑而误入歧途。我抚摸着怀里母亲给我的刺猬,我该不该也像母亲当年传给我一样把它传给我挚爱的女儿。   于2018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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