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西和散记
2022-01-07抒情散文刘彦林
我与西和的渊源,是那种血浓于水,深入骨骼与灵魂纵深的。因为亲情,因为友谊,因为诗文,我与西和的故事多如繁星。于是,地理上的西和,同我发生着一次又一次的相聚、别离和交集……(一)我对西和的命名和历史有过异乎寻常的关注,总想破解更多的未知,总想……
我与西和的渊源,是那种血浓于水,深入骨骼与灵魂纵深的。
因为亲情,因为友谊,因为诗文,我与西和的故事多如繁星。于是,地理上的西和,同我发生着一次又一次的相聚、别离和交集…… (一)
我对西和的命名和历史有过异乎寻常的关注,总想破解更多的未知,总想把更多神往的故事摄存进脑海。只要和故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能让我敏感的触角意欲一探究竟,把一幅幅充满神秘的卷轴徐徐地打开。 故乡所在的西和县河口乡刘沟村,在爷爷、奶奶的生命中有着鲜明的胎记。这个姓氏为刘的村子,被划定在上洛峪。洛峪这个大坐标范围内的仇池山,相传为中华人文始祖伏羲的诞生地。洛峪在公元111年设立的武都郡,治所就在今天的洛峪镇,为当时陇南境内最高的行政机构。洛峪曾经的辉煌,也让故乡沾上一抹人文的光芒。 故乡的光彩,自然是西和的光彩。“西和”之名,始于南宋。南宋初,北方的金人向南扩展,与南宋形成南北对峙局面。西和北部的长道县(治今长道镇),于北宋熙宁七年划归岷州。绍兴元年,金兵南侵,岷州告急,镇守的南宋大将把岷州南迁到所属长道县白石镇(今西和县城所在地)。十年后,宋金讲和,把“岷州”改为“西和州”,“西和”之名由此而来。 “岷州”改为“西和州”的原因,历史学者分析出多条理由。至蒙元,西和州所辖范围再次缩小。至元七年,撤销长道县并入西和州。明朝洪武十年,“西和州”降为“西和县”,“西和州”名称共存在235年。“西和县”从明洪武十年算起,至今已存在642年。“西和”之名,至今已存在870多年。从爷爷领着家人背井离乡的公元1966年为界,刘家先祖在西和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千百年。这样的历史渊源,让我心牵心念。“西和”这个名称亦刻进了心灵,让我不止一次地把脚印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
留在故乡的记忆,应该粘连着血迹。每一次提及,我都忍不住地回望。虽然很少回到故乡,仅有的几次回归也行色匆忙。但是,我带走的不仅是亲戚馈赠的特产,还有更多那片土地的镜像——村庄的容貌,山峰的走向,河流的模样,亲人的脸庞,相聚的场景……都是可资回忆的资源。关于小香山庙,关于先祖刘彭城功德碑,关于二爷、关于外爷外婆、关于二叔一家,那么多张面孔背后的故事都稔熟于心。然而,更多的是愧疚——我总把故乡搁置在心的一隅!
(二)
漾水河畔的聚会,是沾染着文学之光的——一篇散文牵引出西和。地貌特别的云华山,接纳了我的造访。
中秋时节的雨,淅沥缠绵多日。那一天,突然收起悲戚的表情,让原本有可能失约的相逢,突然产生意外之喜。清晨,东天上的太阳撒下金色。云华山更加让人向往。
车出西和县城,向稍峪乡驰去。到得山下,顺着九曲八弯的水泥路爬坡,来到山脖颈处的平坦处。下车,再沿着不足盈尺的台阶,攀至山的坳口——云华山,这幅奇特的山水画突然呈现在眼前,引来一连串来不及赞叹的惊呼。 回望山下,良田沃野,梯田密集,沿着山势层层抬升,一直绵延到山的脖颈处;人家稀疏,镶嵌在山的怀抱,屋前绿树掩映,屋后果树繁茂;炊烟袅袅升腾,鸡鸣狗吠可闻,田间有人劳作,村路有人行走,一派恬静祥和之气。此时,乳白色的浓雾环绕山巅,犹如恩赐给云华山的围脖,恰逢阳光普照,人心骤然温暖,真有身临人间仙境之感。
更让人欣喜难抑的是,云华山的地貌险峻奇妙。以道教寺庙所在的山体为中心,四围花瓣般打开的几座山峰,都是客特斯地貌的典型山体。目之所及的山岩,从山底突兀而起,形成缎带似的纹路,灰色而坚硬的山岩,表情冷峻而不言,似有神力从南方背移而来,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云华山。云华山挺立挺拔,一峰孤立高耸,山巅平坦处不过百余米,被有识之士慧眼选中,修建寺庙,供奉神佛,缔造出一处旖旎的景观。在我眼中,云华山就是由四周的客特斯山体为莲瓣,以寺庙所在的山峰为莲心,形成的巨大而天造地设的莲台。寺庙里的神佛,就是在这朵山体组成的莲台上打坐、参禅、顿悟,教化愚钝的世人,普渡有缘的众生。
与云华山寺庙相连的,是一条仅有尺宽的小路,两边都是陡直山崖,被形象地命名“天桥”。走过“天桥”,不光不敢斜视,险要到让人心惊胆寒。上苍怜悯世人,在石缝间长出松柏,形成天然栏杆。在“天桥”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眺望山景,亦有另一种奇妙。最让人惊叹处,云华山地方逼仄,却建有多座庙宇。让我不解的是,庙宇的墙体濒临山崖,工匠们难道不恐高吗?要知道,假若一脚踩空,或者站立不稳,都会坠入深谷,丢掉性命。听道长解释,得知建造之时,常有浓雾升腾缠绕,工匠不生一丝惊恐,难道是神佛在暗中设置了保护屏障吗?
云华山为塔子山侧峰,传说是秦始皇祭奠先祖之地。主峰庙内供奉玄武大帝。西北师范大学教授赵逵夫,曾即景撰联“拔地三峰呈太极,切天一岭判阴阳”,横额为:“仰问玄天”,给云华山增添了人文色彩。
云华山的奇妙,是让人看前神往,看后惊喜,离开后又久久回味的“人间天上”。
(三)
近几年,西和县的传统文化挖掘如火如荼。有幸参加乞巧采访活动,对西和乞巧有了较多了解。位于姜席镇的晚霞湖,即郦道元《水经注•漾水》所称的建安水。可见,这片水域已经相当久远!也有学者考证,这里是《诗经》中《蒹葭》故事的发生源。众多的人文元素,给她披上了神秘面纱。
到晚霞湖,是为了破解乞巧的神秘性。约略记得,八岁时第一次回故乡,恰逢农历七月初,母亲领我去汉源镇皇城村的亲戚家,偶然看到女孩子们在堂屋里又跪又拜,场面热闹,说是“乞巧”。时隔三十多年,又在晚霞湖观看乞巧演出,听取专家学者解读,才对乞巧有了新的体认。 西和乞巧是专属未婚姑娘的节日,其产生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主要由心理崇拜而起。她们心中的偶像是“巧娘娘”,估计由“年年机抒”,善织“云锦天衣”的织女衍生而来。姑娘们心怀虔诚,抱着美好期盼,乞请她降临人间,恩赐聪慧和灵巧。
乞巧从每年农历六月三十晚开始,一直持续到七月初七晚,时间长达七天八夜。每一环节既有歌舞相伴,又有富有特征性的仪式,留存有大量的唱词、曲谱、舞蹈形式,以及与农耕文明相关的崇拜仪式。活动时间之长、规模之大、参与人数之多、民俗程式保留之完整,在全国绝无仅有。主要包括手袢搭桥、迎巧、祭巧、唱巧、跳麻姐姐、相互拜巧、祈神迎水、针线卜巧、巧饭会餐、照瓣卜巧和送巧等活动。 在迎巧仪式前,姑娘将手袢连成长绳,跟随手捧香盘的姑娘,到村外的大河边用头绳搭桥,然后点蜡、上香、焚裱纸、祭祀跪拜,齐唱《搭桥歌》;唱罢,姑娘同时松手,让绳子落入水中。迎巧环节,姑娘们穿上盛装,挑上"巧娘娘",端上香、蜡、纸品盘,在老年妇女引导下,到河边迎接“巧娘娘”,一路齐唱《迎巧歌》,把“巧娘娘”请进院;进院唱《进院歌》,进屋唱《坐巧歌》;敬献茶果时唱《献茶歌》。祭巧环节,在早、午、晚都要点蜡、上香、焚裱纸、跪拜;白天香烟袅袅,晚上明烛高照。拜巧环节,毗邻的乞巧点之间开展拜巧活动,祈神迎水,相互拜巧,增进交流。娱巧阶段,主要活动是“唱巧”,姑娘们齐集坐巧处,在巧娘娘像前尽情地载歌载舞,以之“娱神”。卜巧环节,用巧芽在水中的投影图案问自己的巧拙、祸福,俗称“照花瓣”;卜巧时,姑娘手端巧芽碗站神桌两旁,齐唱《照花瓣歌》,以碗底的投影图案乞求心灵、手巧、吉利、祥瑞等。送巧阶段,七月七日深夜,姑娘们齐唱《送巧歌》,心怀不舍地把“巧娘娘”像送至河畔烧掉,整个“乞巧”落下帷幕。
我对这种延续了千百年的崇拜仪式心怀尊重,也对《乞巧歌》中蕴藏的聪慧、情感和才华深感钦佩,更对乞巧盛行的故乡由衷地热爱!
(四)
关于故乡,我还有更多的话题。在西和档案馆的展室里,我从那些精美的器皿上,从那些遗存实物上,从那些文字介绍上,领略到西和这片土地上文化底蕴的厚重。境内出土过龟、三趾马、鹿、羊、犀牛等化石,表明数百万年前就有上古生物生存繁衍;遍及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寺洼文化遗迹遗物,精致的凿、球、铲、斧、磨盘等石器,半坡类型的宽带纹彩陶盆、人面纹彩陶盆,庙低沟类型的权杖头,彩陶壶、罐、三耳红陶罐、玉器等,使人不难想象新石器时代先民的生活场景。春秋战国时期,秦先族也留下过生生不息的足迹;汉代时期的庄园式随葬品中,有陶制的屋、灶、井、仓、鸡、狗、彩绘钫,以及甄、蒸炉和铜制的钫、铃、鼎、灯、熨斗、蒜头壶等实用器,都能揭示出封建社会时期行业的繁荣。 西和一度成为魏蜀必争要地,诸葛亮北伐中原多次途经,留下诸多拼杀的印迹。《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相传就发生在境内的长道镇。那天,我站在长道镇西团村的古西县遗留的土城墙外,真是心绪万千,感慨颇多。前后绵延380多年的仇池国,极盛时曾据有陕西汉中及四川边境。从隋到唐,西和与中原、南北等地多有交集。宋金时代,西和又是两国交兵的主战场之一。元明清时期,这片土地上佛教文化广泛流传,至今有八峰崖石窟遗存。近现代,更有诸多动人心魄的故事发生……这些过往,几乎都可以在展出的多件文物中找到印证。由此,我对故乡多了不折不扣的钦敬。
漾水潺潺,时光悠悠,而我与故乡西和的交集,更会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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