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有家有故乡
2022-01-07叙事散文寂静安然
有妈有家有故乡文/王春梅妈,刚吃过早饭,我打开视频:吃饭没呢?刚吃过。你呢?我也刚撂筷。还在玲玲(大侄女)家呀,看着镜头里面熟悉的壁画,我说:买药没呢?没呢,哦,那正好,就买藿香清胃胶囊。这个好使呀?见我斩钉截铁,母亲回问。嗯,看我给你读读……
有妈有家有故乡
文/王春梅 妈,刚吃过早饭,我打开视频:吃饭没呢?刚吃过。你呢?我也刚撂筷。还在玲玲(大侄女)家呀,看着镜头里面熟悉的壁画,我说:买药没呢?没呢,哦,那正好,就买藿香清胃胶囊。这个好使呀?见我斩钉截铁,母亲回问。嗯,看我给你读读药品说明:清热化湿,醒脾消滞。用于脾胃伏火引起的消化不良,脘腹胀满,不思饮食…… 怎样?嗯,除了最后的口苦口臭,其他都对症。母亲点着头。 昨天,与哥嫂一道去大侄女家的母亲跟我说:又吃不下饭了……原来吃的那药用完了,上车时想带一份,可你哥说:一个常用药,哪没有呢;那种类多了,尚未及母亲说完,我先表明态度:还是继续用原来的好呗。那是了! 母亲所说的药品是诊所自己配制的一种中药丸,小粒,散装,也没有名字,都乡里乡亲的,到那一说啥症状,或者简单切切脉,便用一次性注射器的包装袋用小勺装上一些。所以,若去药店找与它同款的,还真有些难度。 家里有牛黄解毒片?你怎的吧,昨晚听我说完,丈夫单刀直入。舌头上起个疙瘩,还有胃火……不用,就吃它就行。正在看电视的丈夫说着看也没看我一眼就从旁边的药袋里取一板藿香清胃胶囊给我。只有门灯开着的客厅里,光线有点暗,一浪一浪的窗帘反着明光。 行吗?我百度一下。如今,百度像是一把万能的杀手锏,好用着呢! 清热化湿,醒脾消滞……哦,正对症!我听人说了,像有胃火这种,非它莫属。受到我的鼓舞,两眼盯着电视,丈夫接着补充。 今早,忽然想起同样微感小恙的母亲来,趁着刚刚盛好饭,晾一晾的功夫,拿起笔,迅速地在一页纸上对着手机,记录药品说明,意在饭后转告母亲。 我自己在家呢。我哥他们呢?刚要挂断电话,听老妈这么一说,心里一激灵:你哥他俩在自己家呢。给你自己扔下了?我这活尚未出口,母亲接着说:昨晚他们有饭局,吃完就在那边住下了。早晨玲玲三口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走了。哦,谁做的饭?玲玲啊…… 母亲今年八十有四,身体尚算硬朗,可是毕竟年龄大了,前段又刚犯过腰脱,活动有些受限。 今天北风。这屋子可冷了,我在屋里还穿长袖呢。你看……这玲玲就穿个短袖走的……母亲不无担心的表情凛着。没那么冷,还行,早晨我出去了。 某种程度上聊天是否也像看书?一章一章,说完这个说那个。 这回可凉快了。妈你说我家里这些粮食,让我三天两头的东挪西搬倒腾,到底保住了。你看,屋子里一个飞虫没有。我倾斜着手机屏幕指给母亲。怎那么多?都是单位发的。我说嘛,能吃多少!是!原来都在车库里,这伏天不行啊,潮湿还遭耗子了,大米都撒了,让我拿屋来连筛带选的……母亲一路听我唠叨下去,虽然没有发声,但我敢肯定:心里早已为勤俭持家的我大大地点赞呢! 都说为耗子踩踏过的大米怕有菌,让我去公园喂鸟去……行,那也算修好。是啊,总比白白地扔掉得好啊! 这,那,有用的,没用的,娘俩聊的热闹。 这两天公园里死了两个人。俩老头。一个淹死的,一个吊死的。这咋都不爱活了呢?母亲大睁着眼睛有点吃惊。一个喝酒了,意外;一个大家还唠呢,或许生气了呗,跟老伴呗,我还想呢,如果真是这样,剩下这个 不定怎后悔呢!有啥大不了的,都一辈子了。哼,那都活不长。一那样心里就像有愧似的,一天滴泪嗒泪的,那能好?经验过的母亲做着体味:就像咱村里的牛大全他爹似的,那不是嘛,他妈先没了,剩老头一个人,这一天这个哭啊,谁也不许提,提一回哭一回。还害怕的不行,给放东屋不敢住,放西屋还不敢住,没招了,到底跟儿子、媳妇一个屋,都年轻轻的,这不,前两天掉地上了,倒是没了。啊!我惊讶着:我的天!这人啊,老了都不好活呀! 那不是原来牛县长的老爹?倏忽间有长篇大论在心里挤撞:母亲说的这位老人倒没啥印象,牛大全我熟悉。尤其牛县长,从乡里到县里又一路干到市里,最后荣光退休。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人长得也帅,白白净净笑呵呵的,颇有家乡情结,去年乡里出书,关于老家名人这块,还登上一张他的照片呢! 也老了。我在心里自言自语:疾病缠身,听说自己买个透析机,维持十多年了。哎,再怎么能耐也保护不了老爹了! 那你自己在家行吗?忽然又想起老妈的饮食起居来:一会莉莉(二侄女)过来接我去她家。哦,那行。呵呵,紧张的情绪立刻轻松下来。笑啥呢?见我笑母亲有点莫名其妙。我说您老人家还行啊!我提高着音量:一天车接车送的,挺让人羡慕……说话间,远的、近的,心里隐隐地作着比较。呵呵,母亲清了清嗓子,不无得意、脖子不自觉地向一边倾着:你哥他俩对我还行,孩子们也行。 母亲嘴里的“还行”是家乡话挺好的意思。 是啊,不管怎忙,在家不在家的,都还有个安排……嗯,是。表情开展的母亲上下嘴唇抿着,在镜头里连连点头:我知足:这么大的村子,从东头数到西头,一般的老太太比不了!她头偏着,自信、笃定。 我也挺知足。我眼角流着笑,这么大的城市,妈你说一天也不用上班,衣食无忧——每天看我的书,撰我的文,练我的瑜伽……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那是了!哎,长呼一口气:挺好都行啊,都好好享受生活吧…… 我能想象电话挂断后作为一种幸福的余波,或者摆扑克或者对着花园里葳蕤的草木,无声的喧嚣中母亲的开心与骄傲。 与母亲通话几乎是每天必须的内容。因为母亲健在的缘故,尽管不总回老家,周围十里八村的,对村里的老老少少,熟悉的不熟悉的,很多都还比较了解。没事时,我也愿意听母亲一朝像捋布头似的,整个村子从东捋到西,又从南排到北——谁家的孩子如何优秀,考到哪个大学了;谁家的老人这几年身体都怎样了;谁家的买卖做大了,日子都怎样了等等。 每一次说过都像一堂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减压的同时也让我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灵上,在老家的根基又扎实一些。尤其听到像旱情严重的前几天,关于下雨的反馈:下雨了,这回是下透了。这是下钱呢!说着母亲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像一朵花儿,母亲轻松的表情是我最爱看的一道风景。而这样的谈话内容像我人生的一次次捷报,同样是我最喜欢听到的。那一刻,仿佛我也像一棵蓝苍苍焦渴到失血、打绺的庄稼,刚刚蒙受过雨的恩泽,安静了,鲜活了,饱满了,思想生出翅膀了。 你一分土地没有,怎也有这种无妄的焦虑?我盼雨,我喜欢清清爽爽眼睛一般绿色的大地。是啊,我没有一寸土地,而似乎我又拥有无垠的土地,我渴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为我的根一直深深地扎在了土地里。一次,偶然读到一位老师关于《期盼一场雨》的文章,忽然觉得:这,说的不正是我? 人生何尝不是一次经历与沉淀的过程?从出生,从一次次父母不忍的目送开始,去打拼,去征战,去为后续人生做着各种必要的铺垫,远远近近中,故乡为冷落了,忽略了,深藏了,似有似无了甚至为抛弃了。而实质故乡像一坛等待庆功的老酒,经过若干年的封存、沉淀过后,终于有一天开始渴望享用它的美好与香醇,尽管活着悲喜,活着疼痛,活着不舍,活着无奈。 走了,去河湾捞虾去。大柱,二小,三丫拿着小桶、笊篱,咬着饼子,带上大黑(狗),颠哒的……还有小生家那满手得大杏梅呀,一个一个像一树黄色的小灯笼……故乡是场做不完的梦。很多时候我在想: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多少欢笑、悲悯、朴素、尺度,归属与爱不都来自那看似不起眼的故乡?此刻,我像一根青藤,爬的有点急,有点远,业已有根扎下,但一样在为故乡丰富的养分滋养着,丰富着,茂盛着,成长着。 人啊,有故乡才有回望。才有那种征战也好,坚强也罢硬撑后面的柔软与停靠。否则,即便再光鲜,都像一截为掐头去尾的无根短木,为框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狭窄而坚硬的空间里,缺少延伸,缺少滋养,缺少继承,兀自消耗着。 像一个摆渡人,有妈,有亲情的维系,在悄然的继承中,在流淌的爱意里,故乡是柔软的、鲜活的、生动的、成长的、放大的、看不到终点的,是明晃晃的存在。否则,故乡是坚硬的、暗淡的、模糊的、搁浅的、风化的,是隐在心里的一个结甚至最后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名词风干着。 有妈真好。 妈在、家在,故乡在。
2021年8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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