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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姥娘

2022-01-07叙事散文李会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23 编辑

姥娘姥娘出门拿柴火摔了一跤,右腿股骨头粉碎性骨折。年纪大了,手术置换已不可能,她自己也死活不同意手术,只能躺着静养,说白了,姥娘从此再没有下地行走的可能……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23 编辑 <br /><br />姥娘
  
  姥娘出门拿柴火摔了一跤,右腿股骨头粉碎性骨折。年纪大了,手术置换已不可能,她自己也死活不同意手术,只能躺着静养,说白了,姥娘从此再没有下地行走的可能,她的余生只能在炕上躺着或坐着靠别人伺候,与下肢瘫痪没什么太大区别。舅舅无力伺候两位九十岁的老人,与我母亲商量,决定接姥娘到我寿光家里让我母亲伺候,姥爷则留在了昌邑由舅舅服侍。
  那年我从朋友那里淘到一部二手车,恰好方便周末回寿光看望姥娘。从206国道下来,顺辛沙路一路西行,到家也只一个半小时,周一早起返回,还不耽搁上班,也算得上方便。每个周末往返单位与老家,一方面出自本心,牵挂老人的伤势,还有就是,那时我的工作与婚姻都出了问题,自己解决不了,又不方便向周围的朋友倾诉,时时感觉心中被填了一把荒草,疲惫至极,愈到周末愈是惶郁,周围的一切幻觉一般,熟悉又陌生,厌烦又无助。回到老家,表面上要小心翼翼掩饰心中的荒壅,免不了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总归暂时避离溺水般的窒息,面对自己的亲人和故土,心中也能得片刻宁馨。自己在外漂泊二十几年,此前除非年节很少回家,如今姥娘受伤静养了,我才得以一次次回家,也算是对以前疏于回家的弥补,但在那样的心境下跟家人在一起,言谈举止都得刻意隐瞒内心的郁垒,现在回过头再想想,心头还是不免凄惶。
  每次听到我回家,卧在炕上的姥娘都会勉力坐起来,背靠着被窝,平静地盯着我,看我把在路上给她买的东西一点点掏出来摆在她面前。等我坐到她眼前了,也不多说话,只是平静地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摸摸我的手或头,满脸都是慈爱,连干瘪的嘴角都挂着那种喜慰的表情。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小时候寄养在姥娘家,每次从外面回来,她就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我,摸着我的;及至我工作了,成家了,其间少有的去探望她和姥爷,每次去了,她也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我,摸着我。几十年过去了,姥娘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我摸着我,所不同的是,她不能像以前那样能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抚摸我,而是我要坐在她眼前,主动去享受她老人家对我的慈爱。
  母亲总说我姥娘心里知道疼家人和孩子,却不知道怎样去疼,起先对这些话也没太往心里去,等姥娘去世了,回过头再想想母亲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但也不尽然。
  姥娘是平静的。在我们的记忆里,姥娘似乎就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符号,一个影子,不需要她的时候,没有人会记起她,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也包括她对家人的照顾和疼爱。姥娘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与家人会念叨到她,说到对家人的疼爱,谁都说不出她明显的疼爱的举动或话语,哪怕是斥责式的呵护也没有。姥娘有两个孙子,加上我和小妹,四个孙辈的孩子中,她格外疼爱我,大概是我从小就寄养在姥娘家的缘故吧,直到今日,我依然感觉对姥娘的感情要比对母亲的感情还要深一些。即便是这样,让我回忆姥娘对我的好,我也找不出太特殊的例证。我所能想到的,譬如早上醒来被窝里藏了个桔子、夜里半梦半醒时嘴里被填了一块糖、大冬天早上起床时早就烘好的暖呼呼的棉袄、发烧时成宿成宿的用酒搓身子、肚疼时一碗滚烫的红糖姜汤等等等等,这些似乎是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曾经历过的寻常的事,姥娘这样对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她对我特殊的疼爱。姥娘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平日里各忙各的,谁都没有感觉姥娘特殊的疼爱,可谁心里都清楚姥娘一直在牵挂着我们每个人。姥娘过世了,我们心里更明白,其实姥娘对家人的爱一直就是那样平平静静存在着,她整天埋头于嘘寒问暖、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等日常的琐事之中,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么勤勉,那么热衷,这其实就是她疼爱照顾每个家人的方式,只是因为过于平静,过于寻常,才让我们谁都没在意过,却谁都没有离开过她老人家无声的关爱,母亲说姥娘心里疼人却不知道怎样疼人,也可能是这样的缘由。
  在姥娘家里,姥爷是绝对的决策者,不管大事小情,都是姥爷说了算,姥娘是姥爷的附庸,遇到事情,姥爷不做出决定,姥娘从不多说一句话,姥爷做出决定了,不管对错,姥娘还是言听计从,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她这一辈子,总是顺从着姥爷,家里家外忙忙碌碌,从不多说一句话,简直到了盲从的地步。我母亲出嫁时,姥娘是不愿意我母亲嫁到寿光的,离家远不说,地方还穷,姥娘担心母亲嫁过来受苦,但姥爷看中了我父亲的朴实,姥娘也没再发表自己的意见。事实证明,我母亲嫁到寿光确实是受了很多苦的,这成了姥娘一辈子的心事,多少年过去了,说到这件事,言语里总是有些愧疚。像我母亲出嫁这样的大事,姥娘都没有丝毫违拗姥爷的决定,姥娘一辈子对姥爷的顺从可见一斑。在我们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来没跟姥爷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其实姥娘是心里搁不住事的人,遇到事情,多小的事在她那里都是大事,心里急,嘴上又不说,自己又不知道怎样处理,惶急的心情就写在脸上,遇到姥爷不在身边,她更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这种情形,我在姥娘家的那些年里,没少看到过。我曾经质疑过姥娘的绵软无主张,甚至感觉她这一辈子一直是逆来顺受的角色,在姥爷面前如此,在家人面前如此,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两位老人先后去世以后,母亲跟我说起姥娘的性情,却羡慕着姥娘,说姥娘是被姥爷宠的,一辈子不担心思,一辈子的福气。现在想想,姥娘那样平平静静顺从着姥爷过了一辈子,的确是一种幸福。在姥娘来说,那样活着固然与姥爷的坚韧呵护有关,我倒是觉得,更多的时候,她是在依着自己温顺的惯性活着,她和姥爷生活在一起,姥爷的目的就是她的目的,姥爷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温顺对一个家的意义,也从来不会怀疑这样的意义。姥娘这一辈子,不知道意义也不问意义,没有目的也不知道目的,就这么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地活着,是实实在在的幸福。
  姥爷宠着姥娘,姥娘也是真惯着姥爷。那些年生活困难,所有人都为能吃上饭而长年忙忙碌碌累死累活,我姥爷也不例外。姥爷家的村子离海边不远,村子北边原来是一望无际的大草甸子,又挨着潍北靶场和潍北农场,一到冬天,就有大量的外乡人到来,到草甸子里收黄萋菜种子,割苇子,打野兔子野鸡野雁,到靶场捡炮弹皮,到海边张网捕鱼。这些外乡人在大草甸子深处或海边简简单单搭个草棚子安顿下来,一待就是一个冬天,风吹雪打凉锅冷灶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的确不容易。我姥爷为人热情,又好交朋友,隔三差五地就领一帮人到家里来。姥爷领了人来,姥娘就开始忙活,做了热汤热饭伺候他们,饭做好了,就待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吃喝,让她一起吃,她总是推托,说自己吃过了,不饿。等夜深人静人都走了或在另一间屋里睡下了,姥娘才悄声捡吧点剩菜剩饭吃点。对外人这样,对姥爷也是这样,这么多年,吃的穿的,总是先尽着姥爷。在我的印象里,姥娘这一辈子总是吃鱼头,总是在啃骨头,总是在吃剩饭剩菜。
  每次回家看望姥娘,在路上,我都会买一些水果和她喜欢吃的东西,回到家里,把吃的东西递到她手里,她每次都是把东西握在手里,无声地坐在那里,低着头迟迟不肯吃。我知道姥娘的心思,就告诉她,来的时候,我到姥爷那里去了,也给他捎吃的了,姥爷能吃能喝的,好着呢。事实也是如此,姥爷家就在辛沙路边上,我每次回来,都是先到那里去看望一下姥爷,顺便给他捎些吃的喝的。姥娘听了我的话,就慢慢开始吃手里的东西,一边吃一边问我姥爷的情况,无非是胖了瘦了吃饭如何的话,在姥爷那里,姥爷也是问我相同的话,两个人彼此间的挂念如出一辙。有次回家,我特意给姥娘买了一架轮椅,把她从炕上挪到轮椅上推到外边转转,她坐在轮椅上,自己笨拙地学着转动轮子在院子里转,很开心,话也多了,问东问西的。转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坐在轮椅上一声不吭,还不住的叹气,问她,她叹着气跟我说:你姥爷老了,腿脚也不利落了,他自己出出进进的不方便,要有这轮椅就好了,我在这里你娘伺候着,用不着这轮椅,要不就把这轮椅给你姥爷吧。听了这话和姥娘近乎恳求的语气,我的心里发酸,忙答应她,等下次回来时也给姥爷买一架。姥娘虽然一辈子温顺不擅做事,但她跟姥爷一样要强,从来不低三下四求人,即使在那些生活困难的年月里,姥爷经常外出找活路,姥娘拉扯着我和两个表弟,白天黑夜不得闲,也没求过人家一口饭一碗水,照样没让我们冻着饿着,甚至比其他的孩子吃得还好穿得还暖。如今姥娘老了,不能动了,却挂念着姥爷,为一架轮椅来恳求自己的外甥。再次回家时,我真的又买了轮椅给姥爷捎去,跟老娘说了,她又多了一份高兴。现在,有时候我会回想起姥娘与姥爷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而每回想到这些,也总会想到“相濡以沫”这个词。
  说起来,姥娘对我最关心的,小的时候是我的学业,等我成家了,有孩子了,她又挂念我的家庭。此前,我和妻子孩子一家三口有限的几次一起去看望两位老人,姥娘的那股亲热劲儿,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完全超乎她以前对我的好,我能感觉到,她对我孩子妻子的爱怜要远胜过我。她在我家静养,虽然每次回家我都刻意隐瞒着姥娘和母亲,但次次都是我一个人来来回回,她们难免起疑。儿子不能回来还好说,他读高中,正是学习要劲儿的时候,也的确没时间;妻子是教学的,平时空余时间比我多得多,姥娘受了那么重的伤,再忙也该跟我一起回来看望的。而事实是,自姥娘受伤在我家静养,妻子一次也没跟我一起来家看过,这是无论什么理由也搪塞不过去的。起初,姥娘还半信半疑我的借口,时间长了,她死活不再相信我的各种理由,每次我独自回来看她,她都吵着嚷着想我妻子和孩子,有一次甚至不吃不喝哭着闹着逼我跟她说实话。我被逼得没法,只得偷偷告诉了母亲实情,让母亲和我一起瞒着姥娘。母亲早就猜到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当我把实情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不免焦虑痛苦。母亲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心事都写在脸上,但为了瞒住姥娘,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焦虑安抚她。我和母亲谎说我妻子到外地学习培训去了,要到年底才能回来,到时候一起来家过年,老人家这才安静下来,而此后我每次回家,她还是要仔细地盘问我妻子的情况,只盼着春节到了我们一起回家。当时我和母亲一起哄骗姥娘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这个谎言实在是很不高明,我们每个人都有手机,如果当时姥娘非得坚持跟我妻子通个电话,一切都会不攻自破,后果实在难料。而姥娘居然就相信了我们的谎言,一方面,姥娘平时就没有缜密的心思,年纪大了,更不会往深里去怀疑我们的谎话;另一方面,我倒是宁愿相信,姥娘始终不怀疑亲情的可靠性,她内心固有的亲情感让她相信了我和母亲的谎话,也相信妻子和我之间不会出现问题。
  那年的腊月二十三,母亲给我电话,说姥娘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成天念叨我们,盼着我们回家过年。姥娘是要干净的人,这我知道,她与姥爷住在三间旧屋里,屋里屋外,一应物什都被她归拢的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她没受伤之前,快九十的人了,屋子里还是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老人特有的朽腐之气,去过姥爷家的人感觉不到那是两个九十岁老人常年居住的地方,倒是有丝丝的温馨之息。姥娘自己一辈子没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却常年整洁素朴,稀薄花白的头发熨熨帖帖地拢着,一丝不乱。即使受伤躺在炕上不能动了,每日里上衣、头发还是一丝不乱,吃饭时自己坚持用托盘自己吃,前襟铺了旧毛巾,吃完饭,其他的地方不见半星儿汤水;她自己不能下地大小便,但用过的便盆,一定要我母亲冲洗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样干净的习惯,恐怕是大多九十多岁的老人很难做到的,况且还是个接近瘫痪的老人。母亲电话里嘱咐我,一定想办法说服妻子跟我和孩子一起回家过年,只要能回家了,婚姻危机就有解决的希望。姥娘是不知实情却相信着亲情的可靠,母亲是明知实情却还呼唤着亲情的回归。亲情固然是可靠的,但有的时候,看起来可靠的亲情一样脆弱,在决绝面前不堪一击。我的努力无济于事,我儿子的努力一样于事无补,那个春节,只有我和儿子回家,结果可想而知,那个春节成为我至今为止最尴尬最痛苦的记忆,一家子人都处在痛苦中,我姥娘,九十多岁的老人,无疑是最痛苦的一个。一个春节,姥娘都无精打采闷闷不乐,时不时会自言自语:为什么她就不回来过年呢?为什么?!姥娘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姥娘心里不明白什么我说不上,而我不明白的是:人可以决绝,可以决绝地与过去告别,告别,非得要冷酷吗?
  春节过后,我依然每周回家一次看望姥娘,依然是独来独往,姥娘还是那么平静地看着我摸着我,却再不提我和妻子的事,但我知道,她心里放不下,这成为她最后日子里最大的一块心病,直至去世都没有放下。接到姥娘去世的消息,我们去奔丧,舅舅告诉我母亲,我姥娘眼半睁着,跟她许什么愿都闭不上。躺在灵床上的姥娘很安详,一双眼睛果然是半睁着的,我和母亲跪哭在灵床前,母亲一边哭一边趴在姥娘的耳边轻声念叨:娘,你就闭眼吧,放心走吧,孩子和他媳妇和好了,他们那个家又合起来了。母亲刚念叨完,姥娘半睁着的双眼就阖了起来,我跪在那里,心痛难抑,哭倒在地。我的姥娘,一辈子心中不装心事,却带着最大的心事走了,而这最大的心事,却是她最疼爱的孩子给她留下的,如果她在天有知,知道我的婚姻已不可逆转地走到了尽头,依她的心性,又怎么能安宁!
  有的时候,我在想,我的脾性里似乎有我姥娘的印记,这大概跟我小时候和姥娘在一起生活十几年有关。我和姥娘一样,心里藏不下事,对生活从不刻意追求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用随遇而安建立着自己的自信,那些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于己无关的当然不怀于心,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的也是得过且过,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从不刻意去预设结果,也懒得去谋划未来,甚至对一些性命交关的事情也未作丝毫铺设和准备。这样一路走下来,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似乎将来所要发生的都还是未知,也想当然地以为一切都可以在自己随波逐流的平庸里安然度过。而当人生性命攸关的事情真的在自己的麻木里露出端倪的时候,我却手足无措,不知所以。这或许是我工作婚姻双双失败的根本原因,让一辈子不担心事的姥娘带着心事而去,造成我今生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生老病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正常的事,何况姥爷姥娘都是九十多岁的人了,虽说身体并无大恙,毕竟年岁已高,风烛残年,死亡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但两位老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相继离世,还是让我们始料未及,甚至感到突然。
  姥娘在我家静养了两年,一切还算正常,可第二年进了腊月门就吵着闹着要回昌邑老家,怎么劝都不成。那时母亲与我正愁虑于我的事情,整天愁眉不展心烦气躁的,对姥娘孩子般的无理吵闹很不解,也很烦。母亲有时候难免要生气,忍不住要吼姥娘几句,但姥娘不管母亲的生气和责备,依然吵着要回家。姥娘一辈子都平平静静的,凡事总是顺从别人,任何事情都不使性子让别人难堪,在我们家两年里也是一直平静着,从来就没有这样孩子般不讲道理,这让我和母亲想不通。有一次,姥娘居然趁我们不注意,自己穿好了衣服,从炕上溜到了地下,喊着我的名字,求我把她送回家。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瘫痪在炕上两年多的老人,是怎么自己穿上的衣服,又是如何从那么高的炕上溜到炕下的。姥娘要回老家的决绝让我和母亲束手无策,也无从安抚,而真正让我们决定把她送回老家的原因,是姥娘对我喊的那句话:孩子,你听姥娘的话,你可不能让姥娘看不到你姥爷了啊!这句话是姥娘嘶哑着喊出来的,她当时那种祈求的语气和哀怨的表情焦虑的眼神把我和母亲都吓呆了。姥娘对我喊出那句话,让我们知道,姥娘去意已决,留下来只能越闹越厉害,我们除了送她回家别无选择。
  我和母亲送姥娘回家那天,是腊月初六。姥爷蹒跚着挪到门口迎接我们,他的步履比以前沉滞缓慢了许多,中午还陪着我们吃了饭,看不出任何异常,我们还谋划着过完年把两位老人一同接到我们家住段日子。腊月十二日傍晚,我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姥爷和姥娘忽然都不能吃饭不能说话了。我和父母匆匆赶到姥爷家时,姥爷已处在弥留之际,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姥娘的一只手,两个小时后,姥爷安详地走了。躺在姥爷身边的姥娘,还在昏迷着,对姥爷的离世,她浑然不觉。这时我才明白,姥娘为什么哭着闹着非得回家,为什么她要向我喊那句话,分明是她冥冥之中知道了姥爷即将离去,她是要赶回来再多看姥爷几眼,再陪姥爷几天。
  给姥爷办丧事的那几天里,姥娘依然昏迷着不吃不喝,她听不到我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感知不到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给姥爷办完丧事,姥娘还在昏迷着,我们都明白,姥娘的时日也不多了,母亲和我是想留下来陪着姥娘的,无奈年关将近,风俗有碍,我们也只得满腹牵挂地回自己的家。
  姥娘没有让姥爷等待太久,十九天后,正月初二,姥娘在昏迷中安静地随姥爷而去。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两位老人相继去世,这样的伤痛,对我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
  姥娘不识字,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在她的灵位上,只有“慈母徐魏氏之位”寥寥几个字,简单明了,恰如我姥娘简单明了的一生。
  姥娘与姥爷相濡以沫一生,让我坚信人的魂灵是相应的,一如我不怀疑俩个人完全可以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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