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回忆我们的高考

2022-01-07叙事散文淡淡不如风
1990的初夏,比现在要凉快一点,当时有没有厄尔尼诺现象,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还有三天,我们的学生生涯即将告一段落――当然,会有一小部分学生中的骄子,将去更高的学府,去修炼更深的境界。早上出门的时候,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1990的初夏,比现在要凉快一点,当时有没有厄尔尼诺现象,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还有三天,我们的学生生涯即将告一段落――当然,会有一小部分学生中的骄子,将去更高的学府,去修炼更深的境界。
  早上出门的时候,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没说话。我知道他可能还在心疼那29块钱报考费。虽然父亲比较有钱,但他不愿意花在这上面,这点我是知道的,更何况,他已经从老师那里,得知我在志愿表上添写了“北大”,他对这29块钱的去向更是定位在肉包子打狗上,他觉得不值。
  我到了院中,看四下无人,在门口的柴禾堆里,把我藏的东西带上,便急匆匆向学校跑去。在校门口遇上了哥们儿周老二,他是理科班的,这次报了“清华”,在学校中引发了一场小轰动,毕竟在一个小镇上,师资力量薄弱,这所普通高中建校四十年也没有考出过一个清华生。周老二看看我,带了吗?
  我点了点头,拍拍衣服里鼓囊囊的地方。他扫视了我一眼,怎么还穿着拖鞋,今天抓得可严。我倒没有注意这一点,平时也是习惯了拖鞋,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隆重,不少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校园中,听见多识广的学生暗暗地议论着,都是教育办的一些领导。我贴在原野身后走,终于没让他们发现我脚上的拖鞋,进了考场,我才发现窗户上已经勒上了铁丝,应该是提防窗外有人作弊――可这群二百五也不想想,谁能爬上三楼来传纸条?我心中暗笑,监考老师却盯着我的衣服,我忙把衣服下面的瓶子掏出来,放到老师前面的讲台下面,很有礼貌地告诉她,考完试后我再拿走。
  老师狐疑地看了看瓶子,终于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在想里面是什么,只是她必须克制一个老师的好奇心。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我已经一年多没摸着语文书了。高三的语文换了新版本,一些复习生用的还是旧版本,所以复习生们给出了“两盒烟换一本语文书的条件”。为了这些烟,学生们偷语文书都上了瘾,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连自己的同桌,自己的哥们儿都偷。我的语文书被哥们儿偷走了,找到他们时,递给我一盒烟,也就罢了。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语文书对我无用,课本里的内容在很多学生看来,是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高山,在我看来,不过是幼儿班里的儿歌。尤其古文,我几乎没有错过。高三下半年,我在语文课上睡觉,看《红楼梦》看《天龙八部》,语文老师视而不见,因为她读过我的诗,她知道她已经教不了我。
  考场上很安静,只能听到簌簌的声音,笔尖触及答卷,像是小时候用篦子往下刮头皮。我浏览了一下卷面,上面的题千篇一律,再变也变不过我心中烂熟的语文模式。我一边信手拈来,一边好整以暇,扫视着周围那一张张眉头紧蹙的脸。有这么难吗?我暗笑,同时也有点骄傲。毕业考试后(当时高考前有高中毕业考试)我的语文差点满分,已经有不少老师在骂他们的学生笨,说什么,天天学还不如那个没语文书的?还有的给学生打气,像他这种情况,万中无一,不可能永远都蒙对!而今,我要在高考语文答卷上,给予这些老师有力的回击,我要告诉他们,我可能永远都“蒙”对!
  我的东张西望吸引了监考老师的注意,她走到我跟前来,目光严竣。我没有理会她,这才半小时,我已经答完了前面所有的基础知识,开始写作文了。监考老师狐疑地抓起了我一张考卷,慢慢地,我发现她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我想,她是懂语文的。她站在那里把我答的基础知识一张张看完,又低下头关注我的作文。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不自然地笑笑,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走回到她的位置。
  二十分钟过后,我写完了作文。用了一小时,答完了语文卷,交到前面来。监考老师嘴角动了动,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么早,不检查一下吗?我知道,她希望我充分利用时间,可我觉得没必要了。我掏出瓶子,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什么?我笑着说,油。
  操场上,我的朋友已经出来四五个,一见我就笑,你输了吧,我们都是半小时就交了卷!我笑骂他们,你们不会,才交的早。我早知道得输,这不,把油提前带来了。我把油交给一位何同学,他有个安静的所在,我们说好了高考结束后去他家欢庆,当年大家的条件不好,炒菜的油也就成了奢侈物,于是大家就打个赌,谁要是最后交卷,谁就拿一斤油出来。我环顾四周,孙老大怎么没来?
  家里人不给他交钱。周老二悠悠地说,说他毕业考试考得不好,高考这29块钱,决不给他了。
  那天,我们开心地在学校后山上坐着,敞开青春的胸襟,任微风吹拂少年的胸膛。只是对孙老大没来,有点伤感。我想,就算不来考试,也该来看看我们啊!
  周老二却自顾自地躇踌满志,他的弱项语文,据说答得还可以。他最后还说,我知道比不上你!但我数学肯定比你强。
  第二天,第三天,考场气氛越来越紧张,考生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可能整个校园只有我们几个哥们儿是轻松的。据同学讲,教委的一个领导都知道了我,报的北大,语文一小时答完卷,而且监考老师(是教语文的)激动地告诉他,我几乎没有错题。我得到了哥几个儿嫉妒的拳头,但周老二不太起劲,他的数学考得一般。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余下的几科,我发挥正常,基本上发挥了平时的水平。只是在地理卷的填图题上写了“花果山”和“桃花岛”,多少有点失水准。周老二后几科表现平稳,后来他在他们高三三班,考了个全班第一。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返校,下了一场暴雨,我们几个哥们儿突然不约而同地冲出班级,甩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后操场上打了一场篮球。每个人都在风雨中发泄着,终于结束了!女同学们没有我们这般洒脱和大胆,但在接下来的何同学家里的分别酒上,女同学们个个举杯豪饮,大家醉倒了一片。刘籁猫抓了一条筷子粗的小蛇,玩到半死,突然要给我们去做个醒酒汤,我们喝得迷迷糊糊的,喝了不少“醒酒汤”,也没有星点效果,后来才知道他偷偷把小蛇扔进了汤锅里。
  一场声厮力竭的酒宴终于结束,孙老大为了不能参加高考而痛哭失声,周老二在何同学家的四楼往下狂喷,我占据着卫生间,谁来也不给开门……
  几周以后成绩下来了,周老二虽然是班第一,但七科总分只有180多点。其实这也不能怪周老二,三班是学校特意安排的一个“特殊班级”,学生们基本不上课,老师也不教,校长说只要不去影响前两个班,保证人人给毕业证。我是文科班的,但我的几个哥们儿全在三班,所以有时候我经常去他们班玩。有一天我被他们班主任堵在教室了,他们班主任高大胡子,因为留着长长的胡子,外号“高克思”,他脸红扑扑的,像是喝了酒。一见我要往外走,就一把拉住我,让我去后面坐,听一堂课再走。我知道“高克思”不会介意我留在班级,只是我必须走,因为那几个小子全喝醉了。果然,我刚出门口,就看到身后周老二狂呕着跑出来,跑到走廊里大吐。据说,那天他们班,有四个同学吐在了地上,教室一片腥臭。
  后来这个班的学生多数都给了毕业证,只有刘癞猫没给。他是老师家的孩子,单亲,性格有点怪。他在毕业试卷上画了一个胖和尚,抱了个姑娘走向山崖。旁边写了一首诗: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结局是悲惨的。因为亵渎了试卷,所以他被取消了高中毕业考试资格。二十四年过去了,而今的刘癞猫仍然打着光棍,不过在北京信了佛教,成了一名居士,从唯心主义的角度,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后来我跟着周老二去学校报名,他要复习。当时的马校长在门口嗤着鼻子说,周XX,不怕你崩,不怕你砸,就是不让你复习。周老二碰了一鼻子灰,走出老远才想到一句硬气的台词――不怕崩不怕砸,还不怕要你命啊!
  我听了,大笑不止。我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我的语文成绩学年第一。虽然与大学无缘,但我完全有理由,归罪于“报得志愿太高”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少年鬓满霜。而今回顾高考,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若是能有机会重来一回,我不知道是否会努力学习,攀上龙门。但我知道,成长是一首歌,青春是一首诗。很多少年在拥有青春时,总是不停地追求着成熟,却不知道,他们无论怎么装老成,仍然是一棵稚嫩的小草。成长是一条河,流年如水般淌过,很多中年人很喜欢怀旧,特别喜欢单纯的少年时光,可无论他们怎么营造,他们的骨子里仍然透着世故。
  就是一个过程罢了,不管再回头多少遍,也只不过是老式磁带,在老式录音机里重走了一圈。
 
 ----[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4-6-10 16:33 编辑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