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身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3 编辑 <br /><br /> 生前身后
　　我也不是很明白，父母怎么会喜欢拿“死后”说事，可能他们自己也不是太明白，也可能就是因为真的老了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前面也就有过如许多次，这一次是因为我的工作调动。好容易回老家，一家人坐一起吃顿饭。饭菜摆上来，大家也围绕坐定，果不其然，父亲又要拿出家君的态度。他要讲话了：我们老了，你们现在的事，我们也不太明白。只是说，嗯。你现在调到城里去了。凡事要考虑。嗯，去那边，多和同乡人联系。
　　我低头吃饭，没有抬头看他。也知道他现在正稳稳的坐好，手里执着筷子，停在半空里指着，眼睛也正紧盯着我的头顶。－－“嘿！你过来。”话说，孔鲤也就是从当院里走过去，他爸爸旁边喝住，问了他一些问题。也就是训诫一类。这就是我们流传广泛的典故，孔夫子著名的“过庭训”。其原理差不多也是一样的。也就是不让做儿子的好好走路，好好吃饭。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在之前已经说过好多遍：你在城里，要好好与同乡接触。人家有什么事，你要跑的快。你有事的时候，别人才会帮忙。现在你们都不在家，和家里人联系少了。家里有什么修房盖屋，什么婚丧嫁娶的事儿，你们也都不回来。等我们死了，怎么办？还是要指望你们在外面的那一拨……
　　母亲也在一旁出示论据。我疑心他们是提前备好课的了。提前在家里好好准备过讲义，又演习过几遍，现在拿出来已经是万无一失：你知道后街那个小栓不？他平时这人就托大的很。见人不说话，和谁不交往。现在好了。前一阵，他爹死了。没人凑前。花钱雇都没人给刨坟坑。没人抬棺材，后来怎么着？挨家给人磕头去。老少爷们才肯出来帮忙。多让人笑话。
　　我不抬头，继续吃饭，就着他们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吞到肚子里去。我也知道父亲现在还在直盯盯的看着我，他要我的一个表态。但也不敢太过相逼。因为，我也不是什么百依百顺的孝子。逼得急了，我会说：你们都死了还操那么多心干嘛？－－这话，我说过。他们也应当知道！
　　试想过，真的到了那么一天，我会怎样？还能怎样？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火就烧了，一个骨灰盒能有多重？我自己一个人怀里一抱也就好了。去到村子东北坟地里，自己拿把铁锨刨个坑一埋也就完了。还能怎样？又能怎样？何况，我又不是什么独子，兄妹几个抬个死人不是什么难事。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对于父母来说，这是奇耻大辱，是死不瞑目，是能把人羞辱到死去活来的事情。我也并没有认真的和他们探讨过人生人死的问题。只是觉得，在他们认为，人活着可以受罪，但死得却要光荣，起码要光彩夺目一些才好。光彩从哪里来？儿女有本事，自己也算死得值了。也许还有别的想法，比如说，死的光彩了，别人看过仪式了，排场了，叫得出好了。那这人的一辈子才算完整了，无憾了。
　　但对于我来说，并不想当然。我属于亡命徒似的想法。对我来说，活远比死要重要的多。就像歌里唱的“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我只负责我的生前，死后的事情，自有公断，随他去论。
　　那顿饭吃的并不愉快，因为父母想让我接纳他们的生死观，并且他们认为对的，对我是很有好处的。那是他们的“锦囊妙计”“秘传家教”。我不以为然。起码，我觉得我也不过是换了个工作。到哪里都是做事情，赚钱，糊口，养家。再说大一点，活着，就先考虑活着的事，死了，再说死的事。反正活着做事情，并不是为着死了有人抬棺材。
　　孔夫子不也说过：未知生，焉知死！
　　不是我不孝，不肖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