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之—我的童年时光
2022-01-07抒情散文瑕玉
絮语前言:前两天看了老电影《流金岁月》,昨天单曲循环听了罗文的老歌《小李飞刀》,忽然有点感觉想作一点小说之外的文字。无所谓散文或随笔吧,跟着自己内心的感觉,以文字写意,回首一段段过往,挽住旧日碎金点点,也笑着遐想未来,鞠躬致谢敬畏生命的恩慈……
絮语前言:前两天看了老电影《流金岁月》,昨天单曲循环听了罗文的老歌《小李飞刀》,忽然有点感觉想作一点小说之外的文字。无所谓散文或随笔吧,跟着自己内心的感觉,以文字写意,回首一段段过往,挽住旧日碎金点点,也笑着遐想未来,鞠躬致谢敬畏生命的恩慈。
《似水流年》之—我的童年时光
一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三十岁的女子,她着一件月白的褂子,挺着一个即将临盆的高耸大肚。她蹙着秀眉,脸上是一点不高兴。
“为了你,妈妈连小组长也给撤了,都快十一个月了,还赖在妈妈肚子里不出来……”她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絮叨着,她慢慢爬上那只高脚凳,坐下歇一口气。这个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她还是蹙着眉,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一个脑后挽髻头发花白的老太,穿着蓝的夏布褂子。她手里做着针线,是在缝一件婴儿小褂,看也不看一眼挺着大肚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嘴里只管絮叨不休,“我让你生!我跟你说,不要指望我再给你带,我也六十岁的人了……人家都是个个想生崽,没见过你这样的,生了两个崽还想什么女……我看你这肚子八成又是崽,我说了我这次是肯定不帮你带的……”把线头伸进缺了牙的瘪嘴里去咬断,抖一抖手里完工的小衫褂,长嘘一声站起身来。女儿诚惶诚恐地站着,手搭在大肚上。大肚像青山巍然不动,但里面正有力地起伏着。
“你是不是知道外婆不肯带你,你就赖在妈妈肚子里不肯出来啊?你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还是快点出来吧……”大肚的女子一径蹙着眉,坐在高凳上,手抚着大肚。想到姆妈这次不肯帮她带孩子,连月子也不再让她回娘家坐,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负气似地从高凳上往下用力一跃,“老早足月了,你好给我出来了……”她心里说。
肚里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然后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二
头发花白脑后挽髻的小脚老太,用篮子装着红糖、鸡蛋、小人衣衫被褥,骂不绝口地从马鞍山赶到工人新村来了。一路有人笑嘻嘻地看着月清姆妈说话不算话自打耳光。
“月清姆妈这次不是说不管的么?”
“是不管呀,但她阿婆不在身边怎么办啦?月子总归要做呀……不过小人我是坚决不带啦,我伺候她五十六天产假我就回来呀……”
月清用花手帕缠着头,双手捂住耳朵,脸色黄黄地虚弱地靠在床头。屋子里响着振聋发聩的婴儿啼哭声。月清看着她姆妈小脚伶仃摇摇晃晃走进来,鼻头一阵酸,两股热泪立刻滔滔而下。
“哭啥哭啥,自己要养,就要想好自己怎么带……”月清姆妈看一眼月清脸色,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月清这个月子只怕做不好。她想着十年前月清第一次做母亲生头生崽,娘家人黄鱼车去接她回来做月子,老长的大红炮仗一路放着,每日一天六餐养得她珠圆玉润。月清姆妈差一点红了眼圈。三十岁了,叫她不要生,偏不听!
“啧啧,这么黑胖的一个女崽,倒是真会哭!”月清姆妈一边数落着,一边抱起了在摇篮里张牙舞爪大哭的女婴。
女婴长得真是难看。皮肤像黑炭,手和脚像粗粗的黑藕,眼睛肿肿的,小小的,嘴巴却大,还上嘴唇包住下嘴唇,一副前世欠她的样子。月清姆妈是真不喜欢这个又丑又会哭的孩子,抱她都不情愿。
但是黑胖的女婴到了月清姆妈身上就止住了哭。脸黏黏地侧在月清姆妈胸口,一只拽成拳的胖乎乎的小黑手摇摇晃晃伸出去四处搜寻,终于捞着了月清姆妈对襟褂子上一颗碎花的盘扣,紧紧地拽住了,又长长了叹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泪哆嗦,便安心地睡去了。
月清姆妈抱着孩子,从心里涌出一种奇异的感受,嘴里还在叨叨着,“小讨债鬼,真能哭呀!”眼中老泪,却身不由己涌出。
可怜欢喜,前世注定。
三
月清姆妈在工人新村伺候了月清五十六天产假。产假满了,她要上班了。
“我和家杰托了人在寻保姆……”月清嗫嚅地跟她姆妈解释,想求她姆妈多呆几日的话又说不出口,因为她姆妈已经在收拾回家的包袱了。姆妈又伺候了她一次月子她已经感激不尽,别的她不敢多奢望了,毕竟她都六十了。
但是月清姆妈收拾完了自己的衣物之后,又开始收拾她带来的小人衣衫被褥的包袱。
“真是吃力,弄得我带来又带去……”月清姆妈一边叨叨一边整理,黑胖的女婴已经被她用粗粗的绑带背在背上,安静地吮着胖手,一点哭声没有。
姆妈这是要把孩子带回马鞍山去帮我带呀!月清忍不住抱住姆妈呜呜哭了起来。
“哭啥哭啥,月子刚做完,哪里可以这样瞎哭了?”
“家杰,快点,用脚踏车,送姆妈和囡囡回去……”月清喊起来,她花布褂子里一阵奶涨,胸前很快濡湿了一片。
月清姆妈抱着孩子坐着家杰的脚踏车回到马鞍山,一路又受到各路嘻笑。
“咿呀,月清姆妈,不是讲坚决不带的吗?怎么又……”
“不带没人给她带呀,你让我做娘的怎么办?看着她愁死吗?再说这个小讨债鬼,除了我,恐怕没有第二个人带得了她啦……”
四
我就是那个女婴。一个在母亲肚子里呆了快十一个月、生下来八斤重又超级会哭的黑胖丑的女婴。我的外婆喊我红崽。
马鞍山是外婆的家。红砖青瓦的房子,大舅一家住东,外婆外公带着我住西。我母亲在一家国营布店上班,我外公每天上午、下午抱着我去她布店里让她给我喂奶,然后她下了班还要回到马鞍山外婆家,再给我喂一次。我超级会吃。
夏日黄昏。渐暗的天光里。母亲月清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给我喂奶。我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不时又看一眼在边上看着我吃奶的外婆,然后生怕她消失似地瘪嘴哭两声。外婆拍拍我的胖脸,“快点吃奶奶了,阿婆不走咯……”我又放心大力吸奶。终于吃饱。母亲站起来吃力地把我举起来拍拍我的背脊,我趴在母亲肩头,眼睛却还是依恋着外婆。我打了一个大嗝儿,然后冲着外婆璀然一笑。
“哗啦啦……”
一股奶液从我嘴里倒了出来,小瀑布似地从我下巴从母亲肩头坠下去。
“呀呀呀,回奶了,回奶了……”外婆慌张地叫着,挪动小脚去拿毛巾。
我张着一嘴奶白的泡沫,在夏日最后的天光里,在母亲身上挥舞着拳头,眼光追随着外婆,我无邪地笑着。
还是夏日的黄昏。我的手臂和大腿都又粗了一圈,两个腮帮子也肉肉地鼓着,上唇包住下唇的嘴巴里,偶尔吹出一个奶香盈盈的泡泡。
一个刷了桐油的木澡盆里放了水,母亲和外婆两个将光不哧溜像只黑青蛙似的我放进澡盆里,虽然我还需要人扶,但站立的样子已经虎虎生威了。
“怎么还是这么黑,小姑娘这么黑真难看啊,又胖……”我母亲感到有些遗憾。她可是白皙秀气的江南女子。其实我父亲也挺斯文,怎么会生了我偏像个女李逵似的?
“会变白的,长大会越变越白的……”外婆叨叨着,像是安慰我母亲。其实我黑也好胖也好,她早已无所谓,她已经离不开我。
我其实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一幅幅画面。但我就是记得。太美好。马鞍山依偎着外婆日日长大的童年时光。
我两岁了。外婆用一把小银匙给我喂饭,用的是最不健康的那种方式,将肉和菜还有饭含在嘴里嚼烂了,然后吐在调羹上,一口口喂给我。母亲如果看见,脸上是要抽搐的,但她不太敢讲。偶尔会很小心地说,“姆妈,她现在有牙齿了,你让她自己嚼……”外婆就会含着饭破口大骂,“你现在倒是嫌我脏了?我就是要这么喂,你看红崽吃得多么香!你嫌弃我你就自己带回去……”母亲再也没有声音,脸一直有些扭曲地抽搐,但我一口一口吃得极香,我嘎嘎笑着拍起手来。
我三岁了。外婆抱着我坐在桂花树下梳头。她说,一定要把红崽的头发留长,女崽嘛!但稍微长一点却又嘁里咔嚓给我剪了。白白的桂花一层层地落下来,将我和外婆笼罩在香气中。很快,我手脚软软地在她身上睡去了,呼吸均匀。外婆抱着我站起身往屋里去,她微微地一个趔趄。
我四岁了。外婆不再嚼碎饭菜喂我了,她用顶罐(一种特殊的锅)熬菜粥,把煮熟的蛋黄拌进去。高高的屋檐,透明的屋瓦。纯棉的纱布帐子里,睡着日长夜大的我。外婆还是喜欢穿夏布衣裳,还是喜欢在脑后挽个发髻。她的发髻是雪白的了。
我五岁了。有一天母亲来到马鞍山,忸怩了半日,对外婆说想接我回去。外婆吓了一跳,说接回去做啥?母亲声音有点大了,“哎呀,小人大了要读书嘛!”外婆还是很凶地骂道,“你当我不知道小人要满了六岁才好读书嘛?”母亲看着她的蛮不讲理的母亲,说不出话来。原来母亲是想送我去读一个幼儿园的大班,为我读小学做准备。但外婆说,“浪费那个钱干什么?我一直带到我红崽报名读书,我送她回去!”她的虚张声势里有一点弱了。我那时浑然不知,等我知时,她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我六岁了。外婆力气变小了很多。有时走一点点路会喘很久。有一天,她交给我五毛钱,问我有没有胆量和阿云表姐一起去杉树巷帮她买点冬瓜和豆腐。冬瓜和豆腐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我点点头。其实我既不认识路,也不认识钱。但是我知道阿云表姐都认识。我拽住她就够了。我知道外婆很累了。
我拎着豆腐和冬瓜凯旋而归。我咧着豁牙的嘴对外婆说,“阿婆,我掉牙齿了!”我摊开胖乎乎的手掌,手掌里是一颗玉米粒一样的嫩乳牙。外婆也咧嘴笑着说,“哇呀,我红崽换牙了,越长越大了……”我突然发现,外婆和我一样,她也掉牙齿了。我扑上去要掰开外婆的嘴看个究竟,但外婆躲避着不让我看。我也不知她把掉下来的牙齿藏到了哪里!我慢慢长出了新牙,而外婆的嘴却愈发瘪了,一笑起来,没门牙的嘴就像一个幽深的黑洞。真希望外婆的牙齿赶快长起来啊!
但是我等不及了。又一阵秋风起兮,外婆咧着豁牙的嘴,看着母亲牵着我的手走下了门前的土坡。我身上背着外婆亲手给我缝制的红花格子书包,镶着洁白的荷叶边。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似水流年之—我的少年时光》)
(注:虽是原创首发,但不参与计酬,谢谢!天气炎热,本人虽然发稿,但不太有一一回复习惯,请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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