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鼠
2022-01-07叙事散文敬一兵
灭 鼠敬一兵我不是一个偏爱想象的人，这就决定了我的气质倾向于白天那种层次分明，目标确定，线条清晰的状态。这样的气质类型，踏实多于飘渺，会让人觉得很实在但也很刻板，不会随时随地都使感官和心理视觉沦陷在想象里。可是，到了夜晚，情况就不同了。再不……
灭 鼠
敬一兵
我不是一个偏爱想象的人，这就决定了我的气质倾向于白天那种层次分明，目标确定，线条清晰的状态。这样的气质类型，踏实多于飘渺，会让人觉得很实在但也很刻板，不会随时随地都使感官和心理视觉沦陷在想象里。可是，到了夜晚，情况就不同了。再不愿意想象的人，在夜晚也会生出无限想象。对我来说，这些想象，不是来自夜晚的朦胧与柔软。朦胧与柔软只会让我的视觉萎顿疲倦，让我的脑袋麻木进入睡眠。我的所有想象，基本上都是与老鼠活动而在房间里拖出来的声音线条有关。老鼠活动的音线飘忽不定轻重不一缓急有序，暗合着幽凉的空气、黑沉沉的夜色和房间里一件件家具所带来的隐喻，使那些原本隐遁在黑暗深处的事物，随了音阶的起伏和停顿，以想象的形式逶迤而来。
老鼠活动声音给我带来的想象，是发生在一间有天花板的平房里。
只要我一关灯睡觉，老鼠就开始在天花板上活动了。最先是一只老鼠的脚爪扒拉东西的细碎声音，像是搜寻又像是试探，看看天花板下面的我有没有反应。这只老鼠显然把我当成了它的天罡星，既敬畏又有点不屑一顾。等了片刻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它就发出了幸福的吱吱叫唤声。这下好了，无数脚爪叩击天花板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不少于五六只的老鼠排好了队来来回回跑动，跳舞一样兴致勃勃。穿过窗外的风声和室内快要板结的黑色调向天花板望去，天花板俨然成了时间的分界面。天花板的下面是我的夜晚，它的上面却是老鼠的早晨。老鼠在早晨跳舞、打闹或者嬉戏，但它们活动的声音不是连续而是间断的，平缓多于激烈。这样的情形一下子就勾勒出了它们的行动具有敏锐和警惕的性质，所有的响动声音都传递出了它们对我半信半疑的态度。它们相信我在白天是它们的天罡星，是随时可以致它们于死地的神。但到了我的夜晚它们的白天，它们就相信它们才是我的天罡星。我与它们之间在态度上的区别是，我到了晚上依然认为自己是它们的天罡星，即使我睡着了，我的呼吸和偶尔翻身的动作，依然会对它们造成震慑。可它们即便到了它们精力最旺盛的早晨，也不会妄自尊大而对我掉以轻心放松警惕。
如果我们之间仅仅保持相互警惕互不侵犯就好了，可是，势态并非到此就停止了行走的脚步。老鼠一定感到了我熟睡的身体上长满了眼睛，正在挑衅地注视着它们。甚至，就连我轻微的鼾声，到了它们的耳朵里也成了具有威胁性质的咆哮。老鼠如此高看我并不是对我恭维和俯首称臣。它们和我都清楚地记得，就在前一天傍晚，我养的宠物狗“点点”，曾经就以闪电般的动作捕到一只老鼠，然后用自己的爪子，把老鼠玩到彻底停止呼吸的情景。被人圈养的宠物对待老鼠都这么凶狠，人对老鼠的凶狠就可想而知了。不用猜想都能够判断出老鼠对人不是敬畏而是嫉妒，不是恐惧而是警惕。我相信老鼠在天花板上通过缝隙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偷窥。在人的字典上，“偷”是不让人知道。“窥”是在小孔、缝隙或隐蔽处看，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以偷窥作为开始对他（她）的进入。人依此定义凡是偷窥者，只要选择了这样的观察姿势，便很难直起腰来，便会因为不光彩的行为让人一开始就输掉了。但对于老鼠来说，人的这个认识太自我了。天花板上的老鼠偷窥我，一点也不感到它们就在我的面前直不起腰杆了，它们仅仅怀疑它们的偷窥结果是不是准确无误。它们天生的敏感和怀疑的秉性，驱使它们很快就推选了一只行动异常敏捷的老鼠，神不知鬼不觉从天花板上溜下来，跑到我的床前进行试探。它在我的床下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还故意啃啃床脚或者碰撞一下我的拖鞋，想弄出点声响来侦察我的反应。后来，它干脆麻起胆子跳上床来，在铺盖上面活动。见我的手伸出被窝露在床沿边，它又折回到地上，跳起来用嘴巴拱了一下我的手臂。
如果这是某部通俗肥皂剧的镜头的话，我现在正在经历从呼吸平缓到急促，从情绪平静到愤怒的转折过程。
我被老鼠拱醒了，翻动了一下身体。老鼠被我弄出的动静吓得立刻躲到洗衣机后面。过了大约一根烟的功夫，洗衣机后面传来了老鼠啃噬的响动声。房间里没有放什么吃的东西，这并不会阻止老鼠停止啃噬。纸屑，层板，书籍，塑料袋，墙壁和电线都是它们啃噬的对象。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无法入眠，恼怒当中随手把拖鞋扔向了洗衣机。这个举动让老鼠感受到了我的威胁，它们停止了啃噬。但好景不长，不一会儿它们又开始啃噬，并且动静比先前更大。这些声音泄露了老鼠的心思，虽然时断时续，有一种躲躲闪闪的踌躇，但却始终带着挑衅的性质与我对峙。我一直对老鼠没有好感，再加上我的睡眠无端受到它们的干扰，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开始寻着老鼠弄出来的响动声追踪蔓延而去。
我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变得越来越尖锐了。
我想了很多办法来对付老鼠。粘鼠胶，老鼠夹，灭鼠药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它们对我房间里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变化，都会当成是我的一种预谋，不会为了美食的诱惑而忘乎所以放弃谨慎戒备的状态。老鼠的谨慎态度既让它们一次次躲过了我捕杀它们的陷阱，也让我一次次陷入了无计可施的无奈境地。难道它们真的有神灵在冥冥之中保护？或者它们不止一次看见我们对大自然无限制地索取乃至破坏时，贪婪无度得意忘形，完全忽略了大自然也像我们用粘鼠胶、老鼠夹或者灭鼠药对付老鼠一样对付我们自己，让我们在越来越严重的生态灾难中痛心疾首倍受煎熬，让老鼠在旁观中惊心动魄地领悟和借鉴到了许多东西？
第二天晚上入睡前，我找了一根木棍放在床前。这根木棍很光滑，借助微弱的月光散发出了符合我情绪的冰凉质感。并且，木棍还在我的眼睛里从有形的晾衣杆、孩童喜爱的玩物，变成了无形的“万物之主”和征服的精神支撑符号，很沉很重。
老鼠肯定已经观察到了我放在床前的木棍，它们比往常迟了一段时间才让它们啃噬的声音出现在洗衣机后面。这迟到的时间中，它们肯定是在对形势进行判断和斟酌，最后凭借它们对自己敏锐和灵活性的自信，它们还是毅然出现在了我为它们布置的战场上。
老鼠啃噬的声音像水一样哗啦哗啦泼过来。音量虽然不高，但声线却具有刀锋的质感和阴森的元素，咄咄逼人，给我一种侵犯或被捆绑的感觉。它们用啃噬东西的声音把我囚禁在樊笼里，它们自己却逍遥在囚禁的樊笼外面，只把声音留下来看我是怎样慢慢陷入身心交瘁的泥潭中。身心交瘁很多时候都与囚禁有关，而形形色色的逃跑是必然的选择结果。一个朋友曾经就给我讲述了发生在她身边的一个事实。她同寝室的一个同学，预期到自己的考试成绩可能不理想，在自尊心的囚禁中倍受煎熬，最后选择上吊自杀的方式，让身体从禁锢的环境里彻底逃跑出去了。我在此刻选择的逃跑方式，就是用木棍把老鼠打死，以便自己从它们啃噬的声音樊笼里逃出来。所以，等我听到老鼠弄出来的动静越来越放肆，它们越来越得意的时候，我突然拧开电灯开关，提了木棍迅速朝洗衣机奔去。刚把靠墙的洗衣机挪开，一只中等个头的老鼠就嗖地一下窜出来，沿墙根逃跑。我只跑了几步就赶上它并用木棍狠狠击打在它身上。它叽叽叫了几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很快就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我怕它没有死，又用脚使劲踩在它身上。就在我处理这只老鼠的同时，另外两只老鼠，乘机从另外一个方向溜到了房子外面。仔细察看洗衣机我才发现，连接电机的电线已经被老鼠咬断，上面还粘有老鼠灰灰的细绒毛。
我接好了电线，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在我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浮现出来——钩端螺旋体病。
以前就听老人说钩端螺旋体病是一种细菌病。这种病就是一只小钩子，钩住谁谁就得上医院。这种病和老鼠有关。接触它们啃噬或者爬过的东西就有被传染上的危险。我在心里暗自苦叫了几声。我才用脚踩死了一只老鼠，又用手接电线时碰过老鼠毛。我感觉我的脚和手开始麻木起来，这一定是那个叫什么钩的细菌正在我的身体里欢呼雀跃。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我自己如同被放逐在黑暗的天际中，我快要窒息了。
现在，老鼠才用这种方式和我述说。
逃跑的老鼠就不提了，它们把它们的想法和对我的感觉都带着一起跑掉了。只剩下这只死老鼠，继续用它灰灰的绒毛，不愿闭上的眼睛和渐渐变凉的身体对我说：我与你其实不是敌对关系而是彼此并列的包容关系。你的晚上就是我的白天，你要睡觉可我要履行我的生命本能。我都能容忍你在白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为什么就不能容忍我在晚上的活动呢？此刻我的想象虽然是瞬间而来，但却迟迟不愿离去。缘于老鼠给我带来的想象，到了这个时候，都有了一种难忘的结果：就像过去修石拱桥一样，最后一块石料嵌进桥面，咔嚓一声归位整合了。心尖和手脚不再发麻了，不再书呆子气和自以为是了。我自己用行动把蛇和猫头鹰这些老鼠的天敌从我的身边驱逐出去，又用饲料和宠爱的方式把猫的秉性改变了。一股热呼呼的血液喷出来——是的，我就是以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样子，让老鼠一步一步在我的面前变得强大起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跟这只老鼠一样，眼睁睁看着世界离我们远去了。
敬一兵
敬一兵
我不是一个偏爱想象的人，这就决定了我的气质倾向于白天那种层次分明，目标确定，线条清晰的状态。这样的气质类型，踏实多于飘渺，会让人觉得很实在但也很刻板，不会随时随地都使感官和心理视觉沦陷在想象里。可是，到了夜晚，情况就不同了。再不愿意想象的人，在夜晚也会生出无限想象。对我来说，这些想象，不是来自夜晚的朦胧与柔软。朦胧与柔软只会让我的视觉萎顿疲倦，让我的脑袋麻木进入睡眠。我的所有想象，基本上都是与老鼠活动而在房间里拖出来的声音线条有关。老鼠活动的音线飘忽不定轻重不一缓急有序，暗合着幽凉的空气、黑沉沉的夜色和房间里一件件家具所带来的隐喻，使那些原本隐遁在黑暗深处的事物，随了音阶的起伏和停顿，以想象的形式逶迤而来。
老鼠活动声音给我带来的想象，是发生在一间有天花板的平房里。
只要我一关灯睡觉，老鼠就开始在天花板上活动了。最先是一只老鼠的脚爪扒拉东西的细碎声音，像是搜寻又像是试探，看看天花板下面的我有没有反应。这只老鼠显然把我当成了它的天罡星，既敬畏又有点不屑一顾。等了片刻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它就发出了幸福的吱吱叫唤声。这下好了，无数脚爪叩击天花板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不少于五六只的老鼠排好了队来来回回跑动，跳舞一样兴致勃勃。穿过窗外的风声和室内快要板结的黑色调向天花板望去，天花板俨然成了时间的分界面。天花板的下面是我的夜晚，它的上面却是老鼠的早晨。老鼠在早晨跳舞、打闹或者嬉戏，但它们活动的声音不是连续而是间断的，平缓多于激烈。这样的情形一下子就勾勒出了它们的行动具有敏锐和警惕的性质，所有的响动声音都传递出了它们对我半信半疑的态度。它们相信我在白天是它们的天罡星，是随时可以致它们于死地的神。但到了我的夜晚它们的白天，它们就相信它们才是我的天罡星。我与它们之间在态度上的区别是，我到了晚上依然认为自己是它们的天罡星，即使我睡着了，我的呼吸和偶尔翻身的动作，依然会对它们造成震慑。可它们即便到了它们精力最旺盛的早晨，也不会妄自尊大而对我掉以轻心放松警惕。
如果我们之间仅仅保持相互警惕互不侵犯就好了，可是，势态并非到此就停止了行走的脚步。老鼠一定感到了我熟睡的身体上长满了眼睛，正在挑衅地注视着它们。甚至，就连我轻微的鼾声，到了它们的耳朵里也成了具有威胁性质的咆哮。老鼠如此高看我并不是对我恭维和俯首称臣。它们和我都清楚地记得，就在前一天傍晚，我养的宠物狗“点点”，曾经就以闪电般的动作捕到一只老鼠，然后用自己的爪子，把老鼠玩到彻底停止呼吸的情景。被人圈养的宠物对待老鼠都这么凶狠，人对老鼠的凶狠就可想而知了。不用猜想都能够判断出老鼠对人不是敬畏而是嫉妒，不是恐惧而是警惕。我相信老鼠在天花板上通过缝隙对我进行了长时间的偷窥。在人的字典上，“偷”是不让人知道。“窥”是在小孔、缝隙或隐蔽处看，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以偷窥作为开始对他（她）的进入。人依此定义凡是偷窥者，只要选择了这样的观察姿势，便很难直起腰来，便会因为不光彩的行为让人一开始就输掉了。但对于老鼠来说，人的这个认识太自我了。天花板上的老鼠偷窥我，一点也不感到它们就在我的面前直不起腰杆了，它们仅仅怀疑它们的偷窥结果是不是准确无误。它们天生的敏感和怀疑的秉性，驱使它们很快就推选了一只行动异常敏捷的老鼠，神不知鬼不觉从天花板上溜下来，跑到我的床前进行试探。它在我的床下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还故意啃啃床脚或者碰撞一下我的拖鞋，想弄出点声响来侦察我的反应。后来，它干脆麻起胆子跳上床来，在铺盖上面活动。见我的手伸出被窝露在床沿边，它又折回到地上，跳起来用嘴巴拱了一下我的手臂。
如果这是某部通俗肥皂剧的镜头的话，我现在正在经历从呼吸平缓到急促，从情绪平静到愤怒的转折过程。
我被老鼠拱醒了，翻动了一下身体。老鼠被我弄出的动静吓得立刻躲到洗衣机后面。过了大约一根烟的功夫，洗衣机后面传来了老鼠啃噬的响动声。房间里没有放什么吃的东西，这并不会阻止老鼠停止啃噬。纸屑，层板，书籍，塑料袋，墙壁和电线都是它们啃噬的对象。窸窸窣窣的声音让我无法入眠，恼怒当中随手把拖鞋扔向了洗衣机。这个举动让老鼠感受到了我的威胁，它们停止了啃噬。但好景不长，不一会儿它们又开始啃噬，并且动静比先前更大。这些声音泄露了老鼠的心思，虽然时断时续，有一种躲躲闪闪的踌躇，但却始终带着挑衅的性质与我对峙。我一直对老鼠没有好感，再加上我的睡眠无端受到它们的干扰，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开始寻着老鼠弄出来的响动声追踪蔓延而去。
我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变得越来越尖锐了。
我想了很多办法来对付老鼠。粘鼠胶，老鼠夹，灭鼠药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它们对我房间里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变化，都会当成是我的一种预谋，不会为了美食的诱惑而忘乎所以放弃谨慎戒备的状态。老鼠的谨慎态度既让它们一次次躲过了我捕杀它们的陷阱，也让我一次次陷入了无计可施的无奈境地。难道它们真的有神灵在冥冥之中保护？或者它们不止一次看见我们对大自然无限制地索取乃至破坏时，贪婪无度得意忘形，完全忽略了大自然也像我们用粘鼠胶、老鼠夹或者灭鼠药对付老鼠一样对付我们自己，让我们在越来越严重的生态灾难中痛心疾首倍受煎熬，让老鼠在旁观中惊心动魄地领悟和借鉴到了许多东西？
第二天晚上入睡前，我找了一根木棍放在床前。这根木棍很光滑，借助微弱的月光散发出了符合我情绪的冰凉质感。并且，木棍还在我的眼睛里从有形的晾衣杆、孩童喜爱的玩物，变成了无形的“万物之主”和征服的精神支撑符号，很沉很重。
老鼠肯定已经观察到了我放在床前的木棍，它们比往常迟了一段时间才让它们啃噬的声音出现在洗衣机后面。这迟到的时间中，它们肯定是在对形势进行判断和斟酌，最后凭借它们对自己敏锐和灵活性的自信，它们还是毅然出现在了我为它们布置的战场上。
老鼠啃噬的声音像水一样哗啦哗啦泼过来。音量虽然不高，但声线却具有刀锋的质感和阴森的元素，咄咄逼人，给我一种侵犯或被捆绑的感觉。它们用啃噬东西的声音把我囚禁在樊笼里，它们自己却逍遥在囚禁的樊笼外面，只把声音留下来看我是怎样慢慢陷入身心交瘁的泥潭中。身心交瘁很多时候都与囚禁有关，而形形色色的逃跑是必然的选择结果。一个朋友曾经就给我讲述了发生在她身边的一个事实。她同寝室的一个同学，预期到自己的考试成绩可能不理想，在自尊心的囚禁中倍受煎熬，最后选择上吊自杀的方式，让身体从禁锢的环境里彻底逃跑出去了。我在此刻选择的逃跑方式，就是用木棍把老鼠打死，以便自己从它们啃噬的声音樊笼里逃出来。所以，等我听到老鼠弄出来的动静越来越放肆，它们越来越得意的时候，我突然拧开电灯开关，提了木棍迅速朝洗衣机奔去。刚把靠墙的洗衣机挪开，一只中等个头的老鼠就嗖地一下窜出来，沿墙根逃跑。我只跑了几步就赶上它并用木棍狠狠击打在它身上。它叽叽叫了几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很快就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我怕它没有死，又用脚使劲踩在它身上。就在我处理这只老鼠的同时，另外两只老鼠，乘机从另外一个方向溜到了房子外面。仔细察看洗衣机我才发现，连接电机的电线已经被老鼠咬断，上面还粘有老鼠灰灰的细绒毛。
我接好了电线，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在我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浮现出来——钩端螺旋体病。
以前就听老人说钩端螺旋体病是一种细菌病。这种病就是一只小钩子，钩住谁谁就得上医院。这种病和老鼠有关。接触它们啃噬或者爬过的东西就有被传染上的危险。我在心里暗自苦叫了几声。我才用脚踩死了一只老鼠，又用手接电线时碰过老鼠毛。我感觉我的脚和手开始麻木起来，这一定是那个叫什么钩的细菌正在我的身体里欢呼雀跃。这种不好的感觉让我自己如同被放逐在黑暗的天际中，我快要窒息了。
现在，老鼠才用这种方式和我述说。
逃跑的老鼠就不提了，它们把它们的想法和对我的感觉都带着一起跑掉了。只剩下这只死老鼠，继续用它灰灰的绒毛，不愿闭上的眼睛和渐渐变凉的身体对我说：我与你其实不是敌对关系而是彼此并列的包容关系。你的晚上就是我的白天，你要睡觉可我要履行我的生命本能。我都能容忍你在白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为什么就不能容忍我在晚上的活动呢？此刻我的想象虽然是瞬间而来，但却迟迟不愿离去。缘于老鼠给我带来的想象，到了这个时候，都有了一种难忘的结果：就像过去修石拱桥一样，最后一块石料嵌进桥面，咔嚓一声归位整合了。心尖和手脚不再发麻了，不再书呆子气和自以为是了。我自己用行动把蛇和猫头鹰这些老鼠的天敌从我的身边驱逐出去，又用饲料和宠爱的方式把猫的秉性改变了。一股热呼呼的血液喷出来——是的，我就是以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样子，让老鼠一步一步在我的面前变得强大起来，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跟这只老鼠一样，眼睁睁看着世界离我们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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